“傅遇风呢?”她心平气和地问。路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歪着头看她一会儿,饶有兴味地笑了。
“我要是不说呢?”他勾着唇,似笑非笑地抱怨,“狄安娜,我不太喜欢他,你能不能换一个我看着顺眼些的男朋友?”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纪千羽朝他笑笑,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平静地掏出了她向楚铭要来的东西。
一把锋利的长匕首。
“我们上次见面时,我这么跟你说过。”纪千羽垂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褪下刀鞘,抽出一抹开了刃的雪亮刀锋。她盯着刀尖上的锐光看了一会儿,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上次临别前她说过的话。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拿你陪葬。至于我能不能做得到,你可以拿命来试。”
“路加。”她抬起头,朝他唇角一扬,露出个冰凉的笑来。
“现在你既然弄出了这样的事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做好了死的觉悟?”
“不,我很怕死的。”路加笑了起来,轻描淡写地随手也扔了一把刀在桌上。这是把菱形的军刺,刀锋不反光,血槽暗沉沉地隐藏在铁刃的身后。路加慢条斯理地拿起军刺,指尖在刀柄上轻轻摩挲,出口的声音低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定要找他吗?”
“一定。”
“他和纪秋馥呢,你选谁?”
“不用你管。”
“你这么在意他,他又有多在意你呢?”
“关你屁事。”
“倒是不关我什么事。”路加慢条斯理地拿到军刺,淡淡地笑了。
“但是……我想试试。”
怎么试?纪千羽为他的话短暂地愣了一瞬,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然而路加的军刺已经带着风直直朝她刺了过来。起身躲开已经来不及,纪千羽咬着牙尽力偏头,手里的长匕首不闪不避地朝路加挥了出去。
匕首挥到肉的触感清晰地留在刀锋上,身上却没传来想象中的痛感。纪千羽一瞬间毫无来由地心跳如擂鼓,视线颤动,不受控制地朝旁边看了过去。
一只手挡在她的脸颊旁边,替她拦下了路加的军刺。军刺上的血槽往下滴着血,将她的衣袖慢慢染成暗色的一片。
她熟悉的手。
傅遇风的手。
纪千羽像是没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般怔愣了片刻,随即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带着无限惊惶与恐惧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两步,下一秒却又扑了上来,瑟缩着去碰傅遇风的手,却又没有触碰的勇气,手在他掌心与刀柄的上空哆嗦得不成样子。
“别过来。”傅遇风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她,下意识将鲜血淋漓的手藏在身后。他的脸因疼痛显得苍白无比,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定了定神,朝她露出个安抚的笑来。
“我……没事。你怎么样?”
“遇风……遇风?”她浑然不觉地僵硬站着,像是被傅遇风退后的两步刺痛了眼睛,抓着心口用力地急促喘息,眼中的恐惧已经积聚到崩溃边缘。她呆呆地看着傅遇风的手,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一柄刀会将血色浸满他修长的指尖,脸上的神色怔忡而恍惚。
这是一双钢琴家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能在黑白琴键上张开十二个跨度,指尖稍硬,掌心干燥暖和。她喜欢去牵他的手,被十指交缠地握住的时候,像是被这个人细密温柔地保护着。
而现在它这般鲜血淋漓的样子,从身体到心都排斥得厉害。纪千羽狼狈地弯下腰,近乎声嘶力竭地干呕着,她今晚之前已经吐过一次,现在绞成一团又被人大力撕扯的胃实在不堪重负,已经连绿色的胆汁都呕出了一些。傅遇风不忍地低叹,朝她伸出手,猛然听见旁边传来几下零落的掌声。
“我还以为绑着你手的绳子已经足够结实了?”路加在一旁稍稍扬眉,饶有兴致地抬手鼓了两下掌。他的胳膊也被纪千羽的匕首划伤了一道,正往外冒着殷红的血,整个人却像是毫无察觉般若无其事。
“没想到被挣脱了啊,时机刚好,拿一只手救了狄安娜一命,太值了。”
纪千羽弯着腰,双眼在一片猛然涌上的水雾中陷入白茫茫一片,像是五官也被这片水雾完全封闭起来,整个人虚弱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傅遇风转头朝路加看了一眼,疼到一片惨白的脸上忽而浮起一个寡淡辽远的笑。
“我以为你只堵住了我的嘴,绑了我的双手,将我扔到后面无人看守,就是为了让我能及时挣脱束缚冲出来,替千羽挡这一下。”他轻描淡写地说,平静地看着路加微变的脸色,“在刺过来之前,我正对着你,注意到你临到刺伤前还稍稍调整了一下角度和方向。”
“路加温斯特。”他无波无澜地说,道破一个事实。
“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想杀千羽,是想折我的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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