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田组离沦陷不远了。
怪物源源不断地冒出,安全地带一缩再缩,所有人都精疲力尽。道路上七横八竖的尸体无暇顾及,有些甚至成小丘状累高。泥血和在一起,死亡的气味迂堵在村庄上空。
三天的时间里,她们多次联系过公安局等政府机关的热线,里头无一不是繁忙状态,偶然接通一次,接线员却以焦急的语气模棱两可地应付。反映给她们的信息就是:到处都乱了套。
青鹓教教会倒是爽快地答应前来救援。但是行至半路出了岔子。
拥有灵力的教法们正在前方协力应对“妖兽潮”,躲在保护圈中的一个教使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她的异常引起了骚乱,那些本该前去应接难民的教使终于崩断了最后一根平和心态的神经,没命地左冲右突,破坏了那层保护圈。
教法们无力回天,为自保只能逃离危机。剩下的人全部被妖兽们吞没。
起头崩溃的那个教使就是张应。她看到掩藏在树丛里的奚榆烟后立马抓了狂,临死的那几秒还瞪着眼睛直念叨奚榆烟素亲的名字。死后,张应的头颅被奚榆烟当作祭奠品悬挂在了那棵古闽楠上。
曲田组的人们没等到救援,却等来了三个避难的人。其中一个有村民认得,是为寻“爱犬”求人带路进山的汪洋,其余两人她们面生,也不知来历为何,只是看到两人都负着伤,于心不忍暂作收留。
汪洋在去往鹓阙找寻张应的途中遇到了许念一和柳涘瑶两人。她们对于彼此的出现惊异得说不上话,不过都心领神会地避开了“为什么会来此地的”的问答。
汪洋从她们口中得知鹓阙周围妖兽众多,危机四伏,去就等于送命,她们奋杀多时才突破重围,逃离到此,很快妖兽潮就会涌来,必须快速撤离。
于是汪洋领着熟人不作停歇地逃到了曲田组。
那是两天前的事了。现时,汪洋和阿诺正趴伏在曲田组镇长祖宅大院的正南向房檐上,各端着把□□望风。
白日里,趁妖兽们回巢“休整”之际,幸存的村民们就冒着险把一切能用上的木板铁叉等工具搜罗在一块,在围墙外搭建成御敌的“刺盾”。老宅被武装成“铁刺猬”还不够,为了起“恐吓”作用墙身被插上了十来根油布包裹的柴禾,到了夜晚会被燃起。
黑寂的晚上,这些火焰时不时“噼啪”叫嚣几下彰显自己,显得格外弱渺。
“谢谢你,阿姐,谢谢你替我守住秘密。”汪洋忽然道。
阿信坐起来,用胳膊夹着枪杆搓了搓双手,呵气成霜地说:“哪儿的话。我也知道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错,谁能料到是这种情况。”
汪洋苦笑了声,跟着坐起来。“难料的事情真多。烦人的惊人的愁人的东西通通砸来的时候,心里反倒没什么波澜了。”她道。
“挺过去吧,挺过去就好了。”
“嗯。”汪洋又笑了声,透出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疲乏意味,“没想到涅元节要在这里过了。希望,能够安然度过吧。”
“那两个人,你是认得的吧?”阿信换了个话题,问道。
汪洋惊讶地望着她:“哎?你怎么知道……”
“特别是其中受伤很严重的那一个,应该交情不浅。”阿信说着自己的推测,语气淡淡地解释道,“朋友之间的那种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汪洋心神一亮,笑容又温暖起来。是啊,她还有阿念在身边,她的朋友。
“阿姐,世外高人啊,受晚辈一拜。”她甚至插科打诨起来。
阿诺也“哈哈”笑了两下。
过了片刻,汪洋说道:“今天怪安静的,一头都没出现。”
“确实挺奇怪的。按前两天的经验,这会儿早该扑上来了。”
正屋旁的一间耳房里,许念一躺在临时铺成的小榻上看着窗外,看似在全神贯注地观望外面的动静,可眼睛里面没有聚光,像一对不透明的玻璃球。她的思绪游弋而纷乱。连腹部那道不浅的口子传出的痛感也无法将她的魂拉回。
“可以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柳涘瑶把碘酒盖子拧好,和多余的纱布一起放在了窗台上。
许念一的眼睫颤了颤,视线从外面移到了她身上。
柳涘瑶身上的伤虽浅,但是多得触目惊心,那张无双的脸也难逃其灾。要是可以的话,她想帮她处理伤口,但许念一现在话也难说一句。受伤的原因可以忽略不计,是那种疲累到灵魂里的滋味让她丧失了乐善好施的能力。短短几个字在唇齿间动起来却有千斤重。
她又变了许多。
从病院出来时的那种噬心怒火,经过颠沛之事的冲淋,就那么熄弱了。现在,她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所谓的“意义”,若有,具体又在哪。
复仇吗?确实有仇恨得报。个人的,亲人的,过去的,未知的,这些仇情互相牵络,罗网密布,细细纠察起来需要耗其半生。仇恨最能激起人们愤怒。
可回头一看,她就会沮丧地发现,这种令她全身心投入的极端情绪,在冷眼者看来就像逗小孩的戏法一样漏洞百出,控制起来易如反掌。叶禅秋为达成计划,成功地煽动了仇火,将许念一引至浮海山——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就是“神仙”们爱看的东西吗?看一个愤怒绝望的人跟一个关系不咸不淡的“前世旧情人”相恋?看整个人类社会毁于一场可怕的祸患?
未免也太可笑了。
她想了半会儿,才平缓地问:“你怎么来到这里的,有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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