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里让徐经野不明的信息太多,他犹疑停顿片瞬,脱口而出的反而不是重点:「谁的?」
女孩子轻声答:「你可能没听过,一个很小众的乐队。」
他却又好似并不关心这个答案:「出国?」
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
她轻轻点头:「前几天舅妈说,想让我提前出国,先去适应一下。如果语言考试顺利的话可能就在年后了,走之前我还挺想去一次他们的现场的,刚好下个月他们在北京有演出。」
他一时诧异默然,面前的人笑了下,问第三遍:「你有时间吗?」
他望着她唇边的笑意,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回答:「有。」
「那我就买票了。」
「好。」
「晚安。」
他薄唇微启又止,半晌,低声说:「晚安。」
卧室门重新闭紧。房间里的人静静站在门前许久,俊冷脸上的表情在幽暗中看不清晰。
心底刚刚才压抑住的烦躁此刻又翻覆出来,徐经野有些疲倦地抿住唇揉了揉眉心。这个晚上他有些累,更有些烦,他才向自己勉强解释清楚了在车上那瞬暧昧的错觉,紧接着又要寻找这一刻心绪沉闷的理由。他听到她即将离开时沉闷的理由。
他打开灯,低着气场一边解开衬衫一边踏进房间里,视线不自觉瞟向墙上的挂历。今年农历的春节早,将她离开的时间也提前,他看着那张纸更不痛快,沉郁着脸色盯了它好半天,克制着想,这样也好。
离开了也好,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家,早晚都是要离开的。
只是越是这么告诉自己,徐经野心里就越是空旷的发闷。他想到以后这个家里不会再有人像她一样,安静乖巧地待在他身边,牢记他的习惯和喜好,小心向他依靠,温顺与他示好,有时候像是他的妹妹,有时候又像是他养的小猫。
小猫的眼里只有一位主人,他也是她在这个冰冷家里的唯一依靠。他享受这种被独家依赖的感觉,却一直疏忽了,她又何尝不是他荒芜人生里仅有的柔软呢。
徐经野抬起脸,沉沉望向窗外,眸底比夜色更深。
许久寂静之后,一声遥控器的滴声响起,深色的落地窗帘缓慢收拢,夜幕在眼前徐徐闭合。他盯着那条渐细的黑色,有些出神地恍惚想,一直依赖着他的小猫突然要离开,他舍不得,也是正常的。
连在梦里遇到麻烦了也只会软声叫他的小猫,以后他都不在她身边了,他不放心,也是正常的吧?
「正常,太正常了!」
事情很快经徐夫人传到了曹秉文他妈最后又传到了曹秉文耳朵里。他靠在沙发上仰头吐烟,有理有据分析:「你妈平常一百个嫌你妹碍眼,她在你家看了这么多年脸色,想早点儿离开也太正常了。她要是不想离开才叫不正常,你还得小心点儿呢。」
徐经野心里一跳:「我小心什么?」
「小心她要跟你争家产呗。」曹秉文笑着磕了磕烟灰,「豪门私生女多年冷遇最终华丽逆袭,电视上不都这么演嘛。」
徐经野无语他的脑回路:「她不是私生女。」
「对啊,所以她胜算比私生女更大啊。」对方翘起来腿,悠闲晃晃,「徐氏按理说也有她的一份儿吧,你家老太太能亏了她吗?你妈是不是就恨她把原本归你的给分走了,才这么不待见人家?」
这话里一半是臆想,一半却是事实。徐经野片刻无言,沉沉道:「不知道。」
「反正啊,让她出国是好事儿,皆大欢喜。」曹秉文无所谓耸耸肩,转而又看了看面前人的脸色,眯着眼试探,「你是不是有点儿舍不得啊?」
徐经野没否认,只淡淡应:「有点儿担心。」
「害,是该担心,这么漂亮的妹妹要出去搁我我也担心,要是让哪个小子给骗了老子非得捅了他全家。」想了想,他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不过你这兄长情也是来得有点儿迟啊,她小时候也没见你多护着她啊?」
徐经野神色不明看他一眼:「她小时候被欺负了吗?」
曹秉文翻了个白眼:「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大伙儿自发替你看着她!我还为你妹打过架流过血呢,你流过吗?你妹可不是你看大的,是我们拉扯大的好吧!」
桌上几个人闻言纷纷附和,七嘴八舌指责徐经野今天能享受兄妹之情,完全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没心没肺吸了他们的红利,不在他们几个里头挑个妹夫出来实在天理难容。徐经野晃着酒杯无奈失笑,吵闹间原本的沉郁心情也短暂搁置,他漫不经心听着他们互相揭发小时候为了哄她一笑做过的蠢事,恍惚间眼前那个瘦弱寡言的小姑娘也在他们的嬉笑声里慢慢长大,最后长成了昨天见面时对他温柔淡笑的模样。
徐经野半阖着眼靠进椅子里,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出神。
他怔怔想,小姑娘在这个家里长大了,成年了,确实是该离开了。
可是,他还是希望她能留得再久一点啊。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徐经野觉得那个春节前的日子过得飞快。
临近出国,她要准备的事情多,突击考试也格外用功,几次他凌晨回来时她房间灯还亮着,白天打照面时她也是匆匆忙忙,本来就尖的下颌又见消瘦。他私心觉得她的脸还是圆润一点好看,忍不住嘱咐她注意身体,她淡淡笑,说最近太忙了,等演唱会的那天吧,她请他吃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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