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只是闹大了的事,在此前身上的小伤都不知挨了多少,怪不得阮青洲抹药时的动作这般熟练,还会无端端地惧怕爆竹的声响,可这与他睡前留灯的习惯有何关联?
段绪言本想再问,就听红苓又说:“其实这还不算最可怖的。也是在那一年,除夕当夜太后前去赴宴,殿下起不了身,便留在寝殿养伤,却有人趁此机会避开宫人耳目,在鸣放爆竹烟火时潜入了寝殿……幸而正巧有宫人入殿送药,及时阻拦,事后听人口述,称是当时那人正用衾枕堵着殿下的口鼻,殿下被救下那会儿,脸都青紫了。”
再提此事,红苓总余着惊骇和愧疚,因而说得发颤。她见过阮青洲受人欺负后落的伤,如今想起时尽是自责。在趋炎附势的大潮中,她一人身微言轻,根本做不到出面为阮青洲讨个公道,只能教他委曲求全,以求自保。可一次次的退让,偏还叫他招致了祸患。
另一旁,因着圈养的猎物遭到欺侮,自己的占有和标记似也失了格,段绪言心觉不满,脸色渐冷,沉了声:“那人是谁?”
“是矜妃身侧的宫人檀秋。檀秋曾是暻王的乳娘,只因暻王被禁足后大病一场,又与殿下积怨已久,她头昏脑热,便起了这种心思。陛下得知后,责令将她杖毙,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陛下没过多久后便册立了太子,殿下就是在那时入主了东宫。”
红苓又说:“你懂事,这些事自己知道就好,嚼皇子亲王的口舌怎么说都是罪过,万不能让他人听了去。”
极淡的一声冷笑,段绪言碾过前路的碎石,又冷蔑地抬靴一扫,将那点惹人不快的硌石踢开了。
“姑姑放心吧。”
——
绕过御马监,段绪言便随红苓进了栏场,只稍放眼一瞧,就见到了阮青洲。
栏场开阔,阮青洲扣上护腕,一身劲装,策马驰于其间时,腰身挺若风中孤松,肃而雅,经晴光彻照,要比素白的花瓣还晃眼。
风将马鬃吹起,颠簸的箭囊抖出最后一支长箭,阮青洲拉弓放弦,一举扯绳勒马,望向远处的靶子。
箭矢正中靶心,分毫不差,阮青洲风轻云淡地瞥了一眼,收弓转过马头。
正欲往场边行去时,一箭直向马腿袭来,阮青洲眼眸轻动,当即扯紧缰绳,马一嘶鸣,抬了前蹄,箭矢正当扎入地面,发着余震。
唯恐马再受惊,尉升直赶上前,牵住了绳。
“瞧我这箭法,险些又犯了错,”阮莫洋立于不远处,摸了摸手中弯弓,笑道,“二哥多担待。”
“尉升,回宫。”阮青洲未向他看去一眼,跨腿跃下马背。
如此也得不到阮青洲的一个正眼,阮莫洋觉出些不甘,抬声道:“栏场这么大的一块地,二哥缘何见了我就走啊,总不该是觉得三弟我碍眼吧。”
阮青洲当真停了步,但不是因阮莫洋的挑衅,而是因为段绪言。
那人正自不见日光的场边迈步朝他走来,走近了,也只是带着点不易窥见的冷峻朝他笑了笑,便侧步走向那支扎进地面的箭矢。
“殿下尚有一箭未发,暻王又是这般温恭自虚,”他抬手握上箭身,将箭头沾的草泥抖落,递到了阮青洲手边,“殿下何不言传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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