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赵成业立时抱拳行了跪礼,“兹事体大,臣未敢多言,只奉指挥使之令前来禀告,还请殿下指示!”
——
赵成业走后,阮青洲在书房沉默了很久。
桌面上铺展的正是赵成业带来的那张军事布防图,在棺中放得久了,还带着股淡淡的潮味。
自六年前的那一战,关州军防重新布建,这张图纸实则也没什么大用了。所以段绪言陪同在旁,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在了阮青洲一人身上。
“你看我很久了。”阮青洲说。
段绪言眼神微动,却也未曾从他身上挪开,只说道:“军防图失窃可能关乎到北朔细作的下落,殿下方才为何不让赵同知禀报陛下,还特意交代要密查此事?”
阮青洲没说话,他伸指拂过图纸背面盖着的兵部官印,指尖停在上方久久不动。
阮青洲问他:“你听说过,戴家惨案吗?”
事关军事布防图,段绪言自然听过,但在阮青洲面前,他理当佯作浑然不知,便应道:“还请殿下言明。”
阮青洲同他徐徐道来:“六年前,北朔突袭关州军防要地,两国兵戈扰攘,最终是由前任兵部尚书兼关州巡抚戴千珏带兵上阵,击退敌军,方才打胜了最关键的一战,扭转了北朔占于上风的局面。但事后东厂却于戴千珏那处搜到了被撕毁的半张图纸,可余下的那半张正巧没有官印,再加之工部那处的布防图是完整的,父帝便没再追查,就当作是戴千珏保管不力,导致布防图失窃,但将功折罪,算作无功无过。”
段绪言问:“既是无功无过,如何称得上是惨案?”
第35章走失
“因为惨案发生在一年之后,有人匿名检举戴千珏私通北朔,又多年暗自克扣户部拨往关州的钱款,经详查,修建军防所用的钱款近两年确实对不上户部拨出的数目,可戴家上下却也清贫,戴千珏不服控告,而后上书陈述多名官员暗通款曲、贪赃纳贿的罪状,但因无凭无据,皆被视作空口白话。再之后,东厂和大理寺联手查案,在戴家祖坟掘出财宝金银,折兑后共计十万两有余,再有多名官员联书弹劾,戴千珏最终因罪证落实,下狱等候问斩,这一判定却也引得关州一批平民愤起维护。”
段绪言其实听过这些。
天春十五年,他来到南望,柳允给了他严九伶的身份。当时真正的严九伶及严母已经饿死在关州,他只知严九伶之父严慈早被征进役民队,生死不明。待到一年后,他用严九伶的身份成功留在了风颜楼,同年,柳允抢得了半张军事布防图,亲自送回了北朔。
不久后北朔起兵开战,柳允一去不返,风颜楼由柳芳倾接手,再至天春十七年,戴家因那半张失窃的军事布防图被赶尽杀绝,关州多数百姓替人鸣冤,军队镇压,掀起动乱。严九伶也是后来才得知,严慈就死在那场动乱中。
“严慈,阿爹……”他想得出神,喃喃自语着。
阮青洲听见了一些,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段绪言眨眼回过神,问,“那后来呢?”
阮青洲说:“后来愤起百姓遭武力镇压,戴千珏挥刀自刎,以平动乱,戴家家产均被没收,用作修建关州军防,可家产估值后远不足万两,东厂要求追赃,戴家十余口人背负重债,却在某夜招致灭门之祸,死于关州。”
段绪言转眸看去,视线自纸上扫过,眼前的这张图确实是完整的,没有半点撕毁过的痕迹。
这么回想起来,当初柳允取得图纸后也未多言,他确实不太清楚柳允是从何夺来的布防图,但就如赵成业所说,图纸仅存放在工部和兵部,面前的这张盖的是兵部的官印,只能说明当年被撕毁的是工部存的图纸。
可高仲博分明是工部尚书,这张兵部的布防图,为何会出现在高仲景的牌位里,当年工部那张完整的军事布防图,又是从何而来?
段绪言说:“所以这张布防图若是真的,便证实当年那半张图纸实则是从工部遗失的,但当时有人暗中调换了两张布防图,将罪责推给戴千珏,如此一来,戴千珏私通北朔一罪是凭空捏造,克扣朝廷拨款的罪证也有可能不实,那么戴千珏便是遭人陷害,蒙冤而死。”
阮青洲点了点头:“是这个说法。当初那半张失窃的图纸不仅打散了关州军防,还关系着关州军民及戴家全族的性命,如今这张布防图现世,真伪尚未可知,在明晰高仲博埋下这张布防图的用意及高仲景与此事的关联之前,不能轻易断定真相,所以,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再次寻机脱罪,最好不要向外透露任何消息,也暂先不能上报父帝。”
说完,阮青洲再又垂眸沉思,眼前却有一指伸来,朝他眉心抚去。
“殿下又蹙眉了。”段绪言指腹微暖,抚来时带着点柔软的温,阮青洲稍有一瞬的滞然,竟也由他这般亲密地抚着,将那眉头舒平。
“殿下,方才——”尉升跨步进了门,见到两人时方觉莽撞,忙咳了几声,才低头行了礼。
段绪言动作顿停,阮青洲也倏然醒过神,他抬指轻推开前额那手,问:“何事?”
尉升后知后觉出怪异,抬眼别扭地看了段绪言好几眼。
“那个,是风颜楼的人到宫门处托人传话给严公公,属下就猜到他在殿下身旁,”尉升又咳一声,“严九伶,随我出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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