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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场四年前的风雪袭了视野。
天春二十年,十八岁的段绪言在深长甬道上踏雪而行,面容被一身宦官袍服衬得冷白。
五年前,他听从北朔帝的密令,跟随北朔细作来到南望,以风颜楼乐人的身份留居皇都,至这年立冬时步入宫廷,成为萃息宫的宦官。
一切起源于关州之争。
关州作为能直通西域的交通要塞,成了南望和北朔争夺数年的要地,为此,两国间积蓄多年旧怨,最终于天春五年在关州开战。
南望于那场大战中取胜,自此在关州修障塞,饬烽燧,意欲彻底斩断北朔与西域各国的来往,借此将北朔向外扩展势力及繁荣经济的可能性渐渐扼死。
北朔帝段承不甘示弱,意图窃取关州的军事布防图,寻机再夺关州,而南望帝为防细作侵入,特设东厂及锦衣卫加强侦查、培养己方细作,两国便也逐渐兴起了派遣细作深入敌国之风。
可南望帝无法料到的是,北朔的兵部侍郎柳允早在当年关州之战未了之时,便领着二十余名北朔精兵,乔装成自关州逃难而来的流民,顺利潜进南望,而后更是在南望皇都里将一家风月馆经营得风生水起,名曰“风颜楼”。
风颜楼,一个在南望皇都最受达官贵人青睐的风月之地,却也是北朔细作的安身所。
近年来,随着南望的兴盛,官场上的应酬宴会愈加频繁,风颜楼也渐成为朝官的酒池肉林之地,北朔细作借此将手伸入官场,为的就是取得关州的军事布防图和派入北朔的南望细作名单。
来到南望的这些年,段绪言便是在风颜楼里取得了东厂督主刘客从的偏爱,却又在将被招收进锦衣卫时,被人转送进了净身房。
只不过,比起那些真正去势的宦官来说,他只是在净身房里走过一遭罢了。
保下他的人是刘客从,就如一开始想借着甜言蜜语把他塞进锦衣卫中那般,刘客从送予他的一切好处,都是因为别有所图。
这一日,亦是刘客从将他从萃息宫中唤出去的。段绪言跟随刘客从的家奴离宫,进的是刘客从的府邸。
近年来宦官职权增扩,尤其是四年前贸然生出关州军事布防图泄露一事,司礼监及东厂的权势再达顶峰,刘客从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义子,要建府邸更是轻而易举。
只是刘客从一个阉人,虽年近三十便得了权势,享尽富贵,但也因这具断了茬的身子,独独缺了颠鸾倒凤的快意。
所以他将大把的钱都砸在风颜楼里,可床笫之欢瞧多了无趣,亵玩这群本就敞腿与人寻欢的小倌又不够尽兴,直到他瞧见了段绪言。
一个卖艺不卖身的乐人,还生了张引人生欲的俊逸脸庞,一旦将那人拽入荒’淫里,自当要比玩弄小倌来得刺激。
所以他把段绪言叫进厢房,逼他在吹奏时看云雨巫山。
最初段绪言所表现出的面红耳赤,正合他的心意,渐而渐之,刘客从便想看到更多。于是他当着段绪言的面与他人寻欢,只是他自幼净身入宫,缺乏身体的快意,因此他所享受的,唯有挑起段绪言欲望的那点成就感而已。
他不喜欢强迫,只想着段绪言是乐人出身,他若能把那人本该内敛的性子养得放荡了定然有趣,可如今长到十八岁的段绪言,对着这些,反而越是冷漠,甚至无心往榻上看去一眼,但眸中那股酷戾反就让人欲罢不能。
还未把人养成个浪子,刘客从倒先喜欢上了他这种看似禁欲,却又对情事了如指掌的模样,近来更是屡次向他示好,尽管段绪言素来都是淡然置之。
不过兴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刘客从勾不到人,也觉不出快活,他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个宦官,本就饱尝不了欲念,将小倌遣出后,觉得冷了,也就着好衣衫,又披了件大氅御寒。
“萃息宫里头住的那位,可还好伺候?”刘客从问着,转头便对上了段绪言的目光。
刘客从盯着那双眼,恍然间觉出几分不可言说的疏冷,再细究时却只能瞧出淡漠和沉静。
目光自榻上挪过片刻,段绪言挑了块干净的地,散漫地倚靠在榻上,只笑了笑:“督主亲自替我选的主子,自然是好伺候。”
刘客从伸指搭上他支起的膝头,直朝他怀中倾靠过去,说:“虽说惠贵妃得了失心疯,这萃息宫便也不常有人踏足,成日僻静冷清,但她毕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无人敢怠慢,你在她宫里办差,待遇不会比别个妃嫔手底下的宫人差。可话说回来,这宫中讲的就是以势压人,在萃息宫虽能养闲,但长久来看,不能算是个好去处,不过要说在那儿争权夺势,倒还算是捡了个便宜。”
段绪言配合着问了句:“怎么说?”
刘客从特意顿了顿,伸手抚着他的腰腹继续说道:“在后宫中,太子殿下最常出入的便是这萃息宫,只要平日肯多费些心思,引得太子注目也不是难事,若有本事进了东宫,便等同于将半只脚踏上了朝堂,你可以掂量掂量。”
这位太子殿下,段绪言还不曾见过。他被调入萃息宫也才满三个月,阮青洲那时还在南巡途中,至今未归。
虽说他未曾与阮青洲碰过面,但对于是否有必要攀上东宫这件事,非是今日刘客从提到,他才开始权衡利弊的。毕竟若想顺利从东厂或锦衣卫那里取得南望细作的线索,刘客从便会是他最大的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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