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邓家一门两皇后、两公、三侯、四将军,皇子妃宗室子妇者九,尚公主者四,簪缨冠冕更是不计其数,门庭赫赫,莫与伦比。
庆祐十年,随着庄肃太后的薨世,哪怕临终前一年,指定了侄女为先帝继后,依旧挡不住邓氏盛极而衰的颓势,但到底是先帝母族家及妻族,邓家人的实权被先帝慢慢收回,却依旧保住了荣华。
直到去年正月,邓淑妃被废,邓太后离宫,皇上夺了邓家的两个国公爵位,邓家才真正开始没落,近一年来,每堪欲下。
皇上见刘皇后听明白了,站起身,神色疲倦道:“早些安置吧,朕今晚留下来。”朝堂的事,他不会和皇后细说,但她是皇后,他会让她心里有数,况且邓家的事,他已经筹谋了一年多,这次就没打算再轻拿轻放。
只是动手前,还要去相国寺见一见邓太后,也不枉母后给他送的大礼。
第37章做贼心虚
一场夏雨,来得又急又猛。
自苍穹倾泄而下,汇落成了铺天盖地的雨幕,廊庑外的屋檐水连成线,垂落溅起的水花,漫湿了半边地板。
曲姑看着立在廊下许久一动不动的朱颜,上前劝说道:“娘娘,回屋去吧,四殿下还在如意轩等着您。”
“你说,她出宫了吗?”朱颜问曲姑。
“掖庭局那边定了巳时出殡,必然不会耽搁,这会子应该早已出重玄门了。”重玄门是京城最北边的城门,出了此门,便是出城了。
“这么说,已经在宫外了。”朱颜仰起头,望不见天空,只望见雨幕如瀑,她有想过让香草出宫,却从来没想过,香草会以这种方式出宫。
香草跟她一样,不适合这宫里。
当初,她在发现香草私下里以宫女身份选入宫后,就该第一时间送她出宫,而不是调到自己身边来,让她留了下来,她那么一个怕疼的人,死前却是遍体鳞伤,朱颜每每想到这,都心痛得无法喘息。
“刚刚刑恩公公来说,会派人去颖州找香草的亲族,过继一个侄子在她名下,以便供奉香火,四时祭扫。”曲姑禀报道。
“不用了,”
朱颜拒绝了,“人死如灯灭,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若人死后有灵,她自会去寻她家中先辈,若人死后无灵,也不过是三牲烧纸空祭墙壁。”
“娘娘,慎言。”
曲姑吓得面露惧色,紧握住朱颜的手,香草能有这份死后哀荣,无论是追封为正六品的女官,还是香火祭祀,皇上让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宽慰朱颜的心,但朱颜这番话,与时下风俗相背,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娘娘觉得不用,奴婢会和刑恩公公说,但娘娘以后可别再说这番话了。”曲姑又叮嘱道,时下讲究事死如事生,重祭祀,享飧食,不至于死后沦为孤魂野鬼。
朱颜轻嗯了声,又重复了一遍,“你记得去和刑恩说一声。”她更不愿意看到因为刑恩派人去找奶1娘一家,反而招来她那位极会钻营的父亲,纵使她进宫前给奶1娘一家放了奴籍,但官民之别摆在那儿。
——
晚间,狗皇帝过来了,带来了一箱子书。
朱颜扫了一眼,发现全是游记、志怪、服舆、乐谱乃至风俗人情等,唯独没有史书,心里明白,怕是经此一事,芙华宫都不会出现史书了。
狗皇帝被朱颜看破也很坦然,“你一向爱看书,这些杂书让你打发时间用。”
“都收起来,放到笔轩墨里。”
朱颜坐在床边没有动,只吩咐曲姑。
曲姑应了声唯,合上盖子,带人重新把箱子抬出去。
“田田呢?怎么这么早睡了?”
狗皇帝又问道,却似不用朱颜回话一般,自顾自说:“今日,仁本阁的李翰林跟朕说,田田聪明伶俐,慧窍天成,可以考虑提前启蒙。”
说到这,看了眼朱颜,见她在听,才继续道:“不过朕觉得他还小,先不必着急启蒙,倒是可以跟前几天一样当是去玩,每天不拘上晌或下晌,去个小半天,宫里也只三郎与他年岁相近,他去了,兄弟俩也算有个伴。”
朱颜想了下,没有拒绝,“我明天问问他。”因为陡然离开几天,儿子眼下格外粘她,今天白天连午觉都没有睡,晚上朱颜安排提前用了膳,就是为了让儿子今晚早点睡。
“朕明早和你一起问他。”狗皇帝说着,走到朱颜身边坐下,朱颜欲要起身,却让狗皇帝一把拉住,“别动,让朕瞧瞧你脖子上的伤。”
朱颜才记起,因为刚才准备入睡,又在寝宫内,刚擦了药,所以脖子上并没有系轻纱,下意识伸手去遮,却让狗皇帝给拉开。
昏黄灯火下,映着荧荧光晕,倒没有大白天那么狰狞惊心了,颜色也淡了许多。
“还疼不疼?”狗皇帝伸手摸了摸。
朱颜直接闪躲开,撇开头,挣扎起身,脱得身来,直接从床榻上站起身,离开有四五步远。
狗皇帝见她这番反应,想生气,却又不舍得,心里存了愧疚,软着语气唤了声阿颜,“朕已经和皇后说了,从今以后免了你每月初一十五凤仪宫的请安朝见,宫宴不想去就不去。”
“只一点,往后不许再找身体不适的借口。”
他私以为,阿颜这两年多身体一直不好,有一半是自己咒自己咒的,正常康健的人,谁隔三差五的生病,昨天他抱起她时,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比从前轻了许多,“宫门口那六个健壮的宫婢,让她们也留下来,给你守门,凡上门的人,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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