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与墨有时候很爱江璨,爱得只要他一声令下,心肝脾肺可以血淋淋地剐出来,最体面高傲的人束手就擒被折腾得衣衫凌乱乱七八糟。比如刚才。
裴与墨有时候又很气江璨,气得想把江璨吊起来狠狠地吓唬一番,教他知道有些时候脑回路不正常容易被咬成猪头。比如现在。
但老实说,他居然不觉得意外。
目光从江璨不明所以还怂唧唧颤抖着的眼睫上扫过,裴与墨朝着旁边枕头上一侧一埋,诡异地平静下来。
牙根有点痒,勉强能忍。
江璨往后缩了缩,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太阳很快就从云层后面出来,橘色的光影错过窗户落在身上,空调和排风口的凉意被一点点驱散。
中午时他们都没有出门。
吃完外卖,裴与墨坐在案前继续解决工作上的事,也不怕公司机密泄露,容着江璨坐在旁边瞎翻着看。
江璨起初还试图把昨天的看不懂归结于夜里太晚脑壳太钝,一字一顿地看了几页再晕头转向地放下,重新捡起剧本,看上面标注得密密麻麻的笔记。
《太平》按照合同给他加了的新戏份很多。
新生的政权拥有着万众一心势如破竹的生动活力,而旧的即将覆灭的大国则藏着太多挣扎退缩和挽留。
一场又一场颓势难挡的战役,一家又一家抬棺披麻的痛哭,将军祖上满门忠烈,他也注定会死在某场有去无回的纷争中。
除去国家大事,里面也有很多和家里人对话的戏份。
江璨武打骑马拿手,这个却是两眼一抹黑。
毕竟将军有妻子儿女,而他别说妻子儿女了,连当别人家儿子的经验都寥寥无几…翻页的动作一顿,他默默看向桌前握着钢笔,身姿挺拔颀长的男人。
这就开始了。
捏着半片被角,江璨:“这海棠花绣得很美,谢谢夫人。”
裴与墨:“夫君喜欢就好,今日外邦来朝,似是为了公主和亲一事来,挡得了一时却挡不了一世,若是王上坚持如此,您该如何?”
江璨:“挡得了几时挡几时罢,夫人仔细眼睛,再莫要绣了,最近身子可好些?”
裴与墨:“夫君,逆贼已南上至泗阳,想来不日又要出兵,昨日已将行李准备妥当,孩子们这几日功课也都瞧过了,您什么都不用担心。”
江璨:“夫人才是勿要操劳那等繁琐事情,还有那几个皮实的逆子,若不乖巧也莫恼,我回来自会收拾他们。”
裴与墨:“不知夫君何日归来,妾在家候着您。”
江璨:“夫人也莫要多等,对了,定坤丹可用完了?”
…
说白了,将军夫人是当朝有名的才女,将军则是个钢铁直男版本的宠妻狂魔。
前者以夫人开头叽里呱啦,后者以夫君开头噼里啪啦,裴与墨语调冷静,平铺直叙得一点都不像担忧丈夫的妻子,更像自有主张的将军。
但听着一声声“夫君”,江璨的唇角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地往上挑。
并且对将军由衷地产生了敬佩之情——如果是他在家里有这样深爱的妻子,是绝不舍得壮烈赴死的。
可能这就是英雄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几段对话很快就见了底,迟来的困意直打得江璨四肢困乏。
他往床上一躺,迷迷瞪瞪地还不忘问,“与墨,如果我是将军,你会给我守寡吗?”
裴与墨:“…”
倒也不必这么咒自己。
压着气,裴与墨想也不想,“不会。”
等半天没等到江璨跳脚,再一看,江璨已经闭上眼,睡得呼吸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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