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的残阳映红了半个永安。
人群熙攘,推推搡搡地往前挤去,又被刑台外守着的官兵拦下。
刑台建得四四方方,取的是公平方正之意。此刻刑台中央跪着个人,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模样。
有人低声道:“又要杀那什么鬼修了?”
另一人接上话:“自从鬼道再次出世,这人间就不甚太平。瞧瞧,都敢进永安作祟了,活该!”
那人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些,听说那些鬼修都吃人的。”
“怕啥,那不是有仙长镇着么?”
顺着手指的方向,他们身后一言未发的姑娘抬起了头,打量了片刻台上修士的穿着。
白衣玄靴携玉符,问天阁的人。
“是问天阁外门的弟子,叫孙文的。”
不等她问,身侧的中年男子便捏了个隔音咒法,先行道,“辜月,你自修行以来便不曾下山,不知道也属正常。”
易渡桥微不可察地一点首:“此地还有别人在。”
男子道:“拿鬼修来祭他们正道弟子的旗,做长辈的可不是该看着点吗。”
易渡桥转而看向他。
比起别人,她那双眼睛里总是缺了点什么似的。无悲无喜,与其说是个姑娘,不如说是山石草木,清净得不像活人。
纵然这些年看惯了易渡桥的眼神,吴伯敬也难免一怔,顿了顿才阻拦道:“你这算打草惊蛇,问天阁的人难缠得很,况且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嗯,我知道。”
轻飘飘的三个字打断了他的话音,吴伯敬讶然,只听她继续道,“此处并非北境,鬼修的手伸不到这。就算能伸到,问天阁即将大选,阁中长老尽数都在永安城中,得了消息后必定要出手,你我不用断臂保命就算幸运的了。”
正说着,台上却起了幺蛾子。
那半死不活的鬼修忽然扬起头来,露出一张枯树皮似的脸,声嘶力竭地喊道:“天道不公——”
尾音像是殊死的裂帛。
或许是被这四个字吓着了,孙文握着的剑一抖,砍下来了鬼修的半个脑袋。
坠落在地的半只嘴巴还大张着,汩汩地染红了刑台。
人群中刹那爆发出一阵惊呼。
随即便响起了叫好声,纷纷称赞孙修士对此等邪道毫不手软,实乃少年英雄。
“天道不公,好一个天道不公!”
吴伯敬紧随她身后离去,口中喃喃道,“问天阁为了争夺灵气杀我门人,还美其名曰除魔卫道。我倒是想问问,凭什么只有他们正道修士才是天道?”
易渡桥停下脚步,严肃道:“师父。”
当年她惨死于断月崖上,所幸得山鬼前辈指引得以入道,成了第一个成功入了鬼道的凡人。只可惜山鬼在山上困久了魂魄薄弱,接引她入道后不久便坐化了。
后来是吴伯敬一路上引她修炼,教她功法,又助她开帮立派建立鬼道,成为鬼尊。
易渡桥从此便唤他一声师父。
吴伯敬半晌才开口:“是我失态了。”
她摇摇头:“我只是不愿你太过悲愤伤了内府。问天阁的这笔血债必定要报,今日赴死的门人我记下了,若有一日仙鬼两道兵戎相见,我必定以孙文的头颅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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