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无言,两人俱有些尴尬。
这时,一个还没萝卜大的小公子跑了过来,手里的拨浪鼓摇得乱响,易渡桥听出来了,是首大楚的小调。
小调很有永安味,音律泡着金山银海,叫人听了耳朵发腻。
“小鸳鸯,小鸳鸯,清清河里影成双。”
“红烛烧,铺罗帐,良辰美景好春光。”
徐青翰:“……”
易渡桥:“……”
小孩子家家的,唱的什么污糟玩意!
易渡桥被灌了一耳朵的春色满园,太阳穴突突地跳。
旁边的徐青翰也没好到哪去,看着那屁颠颠跑走了的小公子,神色复杂得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他自己。
稚嫩的童声依稀传来:“两相望,两相忘,别了姑娘路迢迢。”
别了姑娘路迢迢。
仙人灯的光亮落在了易渡桥的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洒落下毛茸茸的阴影。
徐青翰一错眼,嘴唇嗫嚅着,那个在心尖喉舌上滚了遭的熟悉姓名几欲脱口而出。临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定了定神,轻轻将易渡桥颊侧的碎发别至耳后。
他轻轻柔柔地说道:“你头发乱了。”
易渡桥回之以同样的笑容:“是吗?谢谢徐仙长了。”
怨侣在散碎的发丝之间化成了玉帛,华灯初上,灯影幢幢,好一对温情的神仙眷侣。
如果徐青翰的手指没有刻意地摸过她的鬓边,就更可信了。
凡人看不出来,顶多以为是浪荡的公子哥在占人家黄花大姑娘的便宜,此事在修士里却不是秘密。
徐青翰要找的是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易渡桥的笑愈发深了,罕有地显露出点真心实意。
不好意思啊徐仙长,我这张脸如假包换,让您失望了。
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通,本应可疑的凡人姑娘竟然滴水不漏,徐青翰不由怀疑是不是他多想了。世上那么多人,长得像些也是寻常事,再像些的就会被安上转世的名头,给还活着的人几分寄托。
徐青翰好似全然放下了戒心,步伐轻快了不少,碰见卖花的姑娘时还有心思现了个眼,抽了枝最艳的芍药,说姑娘,人比花娇啊。
那卖花姑娘双颊绯红,连钱都没要,羞怯地跺着脚跑了。
他继而将那支花别在了易渡桥的鬓边,不经意地问道:“芍药多是蒲月盛放,不知乔姑娘这朵花是怎么开的,生辰何时?”
易渡桥忍住躲开的想法,答道:“我唤十一,正是取的生辰之数。”
无人看见的地方,徐青翰的笑意僵硬,差些被她的话音灼伤。
十一月,十一月……
辜月。
如果乔十一是易渡桥的转世的话。
徐青翰想,那她是真的死在了断月崖上了。
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站直了身子,礼貌地向她颔首:“多谢今夜乔姑娘与我同游,可惜宗门事务繁杂,徐某失陪。”
他的背影近似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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