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穿了一套略显年轻的白t恤九分裤,跟她那个年纪的年轻男孩一般,穿着白色的休闲板鞋。
因为染黑了头发,看上去就三十几岁的样子。
我低头着,认真的切牛排。
文宿坐在落地窗前,撑着脑袋看窗外,视线余晖中,她锁骨上的四叶草落下来,与窗外的倒影形成对比。
下面是热闹的街区,车水马龙,一览无遗。我们坐在五楼,垂眼就俯瞰众生。
文宿很安静,我耐心的将牛排切成相同大小,然后重新推回到她身前。
盘子落在桌面,与旁边的刀叉撞了一下,文宿回头,微笑着看我一眼,“丁主任,越城一直这么热闹吗?”
“差不多,在那个小区后面,有一个小学,一个初中。到这个点,人就特别多。”我指着对面的小区,跟她介绍她不了解的越城世界。
文宿转过身来,正对着我,刚接的睫毛在灯光下扑闪扑闪的,落下一片阴影,“你女儿也在哪里读的初中吗?”
“对啊,小学初中的时候,我就经常去接她。女孩子嘛,总会有很多操心。你呢?”我开始好奇她的过去。
文宿拉过旁边的红酒杯,晃了一下里面的红酒,仰头抿了一口,她扭头看向外面的万家灯火,“我……从来……没有这么好的生活。”
“我的爸爸,从来不会送我上学。”她掀眼皮看着我,“你…是个…好爸爸。”
“我不是。”我坦言,“我除了这些,我为她做的并不多。”
“可你依旧关心她……”文宿手里攥着杯子,看着窗外,视线飘远。
我乘机而入,“你父亲,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吗?”
文宿摇摇头,仰头灌下整杯酒,“没有。”
她的声音低哑而悲戚,“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也没有爱过我的妈妈…”
我起身给她倒酒。
她将酒杯伸过来,接着说“他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让我完成,在我的家乡……不…在那个生我的地方……”
她甚至不愿意承认那个地方是家乡。
“我出生的地方,是个五线城市,叫若城,那里是赌博和混日子的天堂。麻将是那里的文化根基,街头巷角充斥着麻将的声音。有钱的人靠开麻将馆和放贷至富,没钱的人靠赌博至贫。我的父亲,是后一种。他二十岁,娶了我母亲。我母亲没什么文化,到了年纪,就被我外婆五千块嫁给我父亲。那样的婚姻,在那个地方随处可见。”
“然后呢?”听着这些,我像坠入湖中一般,一种窒息的感觉从心口往外涌。
她的过去,竟如此凄苦。
“父母之间,并不存在爱情。父亲好赌,打人常有。母亲不堪其苦,生下弟弟以后,抱着弟弟离开了若城。父亲重年轻女,得知母亲离开,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到我身上,他一边打我,一边骂母亲婊子。我的父亲偏爱弟弟,我的母亲也一样。他们从不偏爱我。”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被头顶泄下的冷风吹得冰凉。我用大拇指轻轻婆娑着她的手背,“一切都过去了。”
说到这些,文宿的眼眶有些泛红,眼尾藏着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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