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捂住额头,仰面叹息一声。
她脑子乱作一团,捞起长发拿发带系住,趿鞋裹了件阔袖褙子,扶着墙往赵氏的房间走。若是惊吓到了母亲,恐怕病得要更厉害一些……
宋矜跌跌撞撞,往赵氏的房间走。
赵氏的房门被人恶意锁住,里头传来哐啷碎响,赵氏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宋矜扑过去,抵门喊道:“阿娘!”
大夫说过,赵氏的病多是忧思过重,千万不能够受刺激。宋矜打不开门,一面喊,一面往外要去推开窗,却被人一把抓住了头发。
二太太出身乡野,力气大得惊人拖拽着她宋矜往外,“……沅娘,你阿爹的事牵连别人。你若是不答应这桩婚事,执意惹恼了不该惹的人,这屋子别怪我们砸了。”
宋矜烧得浑身绵软,根本没力气躲。
她头疼得要炸了,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黑。
“你要是不服,那就去见官。”对方早打点了官府,又占了文书的便宜,蛮横地说道。
宋矜脸色惨白,趴伏在矮几上。
她点头道:“好。”
宋家的族人都是普通的庶人,无缘无故来逼婚,肯定和父亲的案子有关。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松口,彻底让父兄含冤。
气势汹汹的妇人们一愣,狐疑地盯着宋矜。
宋敬衍出身寒门,却一路官至宰辅,他的女儿不应该是个蠢货。这样轻易地顺了她们的意,倒是有些奇怪。
不过……
宋矜从小病弱怯懦,又没养在宋敬衍身边。
这样好欺负,反倒更正常。
她们安静下来,宋矜得以缓神。
真要是互相撒泼打架,她和蔡嬷嬷是赢不了的。要去官府,那就干脆去官府,她本来也是要去找北城兵马司的陈大人。
哪怕谢敛再不可靠,但这也是宋矜唯一能试着去抓的救命稻草。
她不能再一连失去两个亲人。
穿过坊市,一行人各怀心事,去往北城兵马司。
-
一墙之隔,衙门后。
檐下水槽生出翠绿水苔,青年弯腰,洗掉手上粘稠鲜红的血迹,露出一管冷白如玉的手。
陈大人倒好茶,小心翼翼碰了一盏到谢敛座位上。他思忖一会,对护卫使了个眼色,接过护卫取来的干净帕子,双手递到谢敛身前,“大人瞧着,倒不像是翰林出身。”
他就没见过,哪个清贵文官这么心狠手辣的。
审讯起人来,眼皮儿都不带眨的。
谢敛顿了顿,才接过那张帕子,慢慢揩干净了手,“确也不曾在翰林院待过多久。”
陈大人偷偷打量谢敛。
他虽然是武官,却也听说过谢敛……严格来说,谁不曾听说过谢敛呢?三年前,谢敛蟾宫折桂,成了历朝历代最年轻的状元郎,可谓名噪一时。
十七岁的状元郎,都够得瑟几千年了。
人人以为,他会留在翰林院,而后被座师提携,按部就班入内阁。
偏偏谢敛在翰林院任职不过半年,便外调出京,当什么劳什子的知县当了两年多,这才调回京都。也亏得他一纸弹劾,才重新被陛下想起来,调入了刑部任侍郎。
“这些流民严加审讯。”谢敛道,又想起什么来,似乎沉吟着要不要说。
陈大人没胆子追问。
他静静等着,却觉得外头越发吵闹。
谢敛撩起眼皮,斜睨了一眼院墙,端起桌上的茶盏道:“子重若是要忙,不妨先去。”
陈子重有些尴尬,拱了手,起身气势汹汹往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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