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之后便是沉寂,正派人士搅闹了一天,虽无一人离去,可也却大都胸无成术,只一窝蜂似的拥在此处。
金钵大师豪迈沉稳却无谋断之才,王鼎心思缜密实为十全之人,泽缘大师则是极为合格的先锋人物。有了这铁三角,此刻这正气门内的正派人众就是一只铁桶一般。
金钵大师年少之时也是英侠快意的人物,只生在沙门,多年修行,便自将真实性情隐了起来。他今日喝酒无数,来者不拒,大碗酒大块肉尽皆敛入口中。在席间,他不经意间竟自看见野火道长,正被龙玄王典簇拥着举杯畅饮,金钵大师心中一动,只觉这干瘦老人似曾相识,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此刻已是傍晚,众人晚饭时各自少用了些酒食,豪气过后势必要商量对策的,眼见那魔宗中人自午时闹场之后再无动静,便自命各自门人携同正气门弟子一起把守四方山门,以待敌人来扰。
一众宗门魁首吃饱喝足,便由司徒金引领落座后堂喝茶议事。
金钵大师稳坐正中,王鼎泽缘陪伴左右,龙玄司徒金分宾主次序相对而坐。余下五派掌门既是下乘又是后辈,便自分两排落座。
众人商议半晌,大都认可王鼎的建议。他认为魔宗大举来犯,必有所图,但今日宣战之举不难说明,这场大战是要放在明处。既是这样,大家也就不要白费心思去再寻战机,敌人已到眼前,不如守住宗门,静观其变、以逸待劳。
这份见识定策受到所有人的认可。敌人实力目前不甚了了,除八府水妖之外便是邪魔外道两个首恶,至于是否还有强援,目前却难下定论,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今这山上齐聚三宗六派的精英人物,实不知这邪云道长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偏偏在这个时候大举来犯,如此不懂运筹操纵,实非是一种自取灭亡的举动。
众人当夜各自兴奋,这正派中人近百年未与魔宗展开大规模战役,只零星小范围的围剿对抗,实在无趣,今朝却是一应齐全,不必天涯海角的去找寻这些魔头,便可能将其一窝端实在是大快人心。就这般商议吵闹到了后半夜也无一人有睡意。三宗六派无论掌门弟子都是红扑扑的脸颊,精光四射的眼眸,不知在各自的山门里憋了多久,才这般好事活跃。
司徒金命弟子准备了夜宵款待众人,又是一片喧闹杂乱之声。正派中人素有规矩,但此刻群情昂然,各宗各派的掌门都似出了笼的猛虎一般,哪里还有闲暇约束门内弟子恬淡受礼。与会众人无论年长年幼都是参战备选之人,各门派的耆宿名老就是要这些未历大战的弟子门人保持内心激昂的状态,以待对敌之用。
龙玄近枝儿之人都被安排在不是特别显眼的席位上。他的这些故旧也都是不喜张扬之人,这两日来,野火道长和百目老人极为投缘,亟欲同席而饮。但野火道长不经意间见到他席面之上总有泽缘大师临席而坐,偷偷询问百目老人情因,他竟也不知为何,只是自己坐到哪,这泽缘便跟到哪,一脸冷漠却兀自不离不弃。
野火道人虽一生未娶妻室,但总非无知少年,他见泽缘大师虽表情呆木,眼神凌厉,但望向百目老之时总有些不对的意思。他不知泽缘大师的出身来历,她本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只因生具灵根,便入了沙门修行。但脾气还是待字闺中时的一般任性独断,此人眼界甚高,其实并未断了俗缘,只是一般男人入不了她的眼而已。就这等古怪脾气,难保哪天遇到个心仪的老头儿便自还俗嫁人也说不定呢。
野火道长自龙玄处知道百目老人的性情一二,心中暗暗好笑。这冷酷如冰的尼姑居然喜欢喜欢吃仙鹤的怪癖老人,真可谓是卤水点豆腐,王八看绿豆,世间缘分真是难说得紧。
大堂之内一片糟乱直闹到了后半夜,也是这些宗派掌门多年未见,竟自都有些说不完的话。尤其今天三老一起痛饮发威,更是勾起多年前的回忆,这话便自说不尽了。
金钵大师和王鼎居中并坐,于金钩和轩辕博鳌在下首陪着,几人竟无丝毫睡意,畅谈正欢。交谈内容是多年前,金钵大师王鼎和泽缘大师三人奉命去天魔谷盗宝之事,这话说起来至少在五十年之前,于金钩和轩辕博鳌是后辈自然不知晓内情,只是对泽缘大师一副四十岁中年女人的相貌颇为感叹,其实她真实年龄至少也有七十岁了。
堂下各派弟子却有些支撑不住的了,此刻席面上的宵夜已然撤去,各人喝了几盏茶,却也未提起精神。都自困倦无比,或手托下颐或伏在桌上小憩起来。
渐渐的堂上转得肃静起来,只有金钵大师几位掌门还在轻轻谈忆往日的故事。不知什么时候,堂内竟飘来一阵莫名香气,轻轻袅袅,回荡在大堂四周。
金钵大师和王鼎修行最高,一见这等异象,便自提高了警惕,各自将体内真元运转,一股股的真气自脑顶散了出去。
那股香气飘荡飞舞,竟在空中聚作一处,渐渐散发开来,却变了味道。一股腐烂之气逐渐蔓延开来,那味道极浓极重,飞散四方,从各种角度肆无忌惮的飘入正派弟子口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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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钵大师微一凝神,便是一道故意隐匿不被人察觉的黄色佛光悄悄化作一大圈光晕朝堂内百十余人罩去,这金光是佛门正宗之气,最能驱邪避秽。
众人本自那腐臭之气入鼻后各自警醒,正自诧异准备开口询问时,却觉鼻腔一抽,那原本浓重至极的臭味竟自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檀香之气,这味道清新香郁,极似佛堂内燃点的佛香一般令人神清醒脑。
那施展妖法之人见一计未及奏效,便又弄起了古怪。只见这大堂上百余枝烛火一起突突暴跳,时而像被人对口吹似的一阵凌乱跳动,时而凭空窜起半丈之高,如此这般的胡闹一通后,那红色火光竟齐齐变成绿色。
金钵大师早知有古怪,却不点破,见来者已不能施法伤及众人,便自冷冷观瞧,不动声色。王鼎本已自储物锦囊中取出镇派法宝欲以对敌,一瞥间见到金钵大师有恃无恐,安然若素,便自又悄悄将法宝送回锦囊,与其一般的冷言旁观,不做举动。
这般闹法,堂下弟子却都自坐不住了。各自抽出法宝飞剑,却一改之前状态,竟不自出声,只双眼凝望四周,警惕之意十足。
大堂之内竟是一片绿油油的火光,使人感觉似乎进了大片坟场一般。
只听半空中一个古怪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姓龙的小子,今日我元寿老祖来索你性命了,可曾记得百秽尸积洞?我那苦命的尸王孩儿啊!!呜呜呜……”这声音彷如夜猫子嚎叫一般,尤其最后那几下哭声,极为做作刻意,又配着他特有的鬼哭之音,使人听起来极为毛骨悚然。
龙玄与司徒金站立一处,已祭出乌雷桃花剑剑尖指着大堂上空位置。司徒金听到那声音如此说,又察觉此人竟是一人前来,心中顾虑放下大半,竟自有闲心调侃起龙玄道:“龙掌宗啊,你在外面到底结了多少梁子啊,怎么来一个都是要找你报仇的啊?”
龙玄脸上一红,却道貌岸然道:“邪魔妖祟,人人得而诛之,让我遇上,杀之无赦!”这几句话说的义正言辞,龙玄自己都感觉自当上掌宗之后,这些场面话语信手拈来,说起来极为顺畅自然,丝毫不磕绊。
这邪怪隐在暗处,前辈人物不表态呵斥,小辈中却有站不住的了。轩辕博鳌大声怒斥道:“哪里来的邪祟妖魔,快快现身,有本事与我大战一场,莫要做暗箭伤人的勾当。”
那声音似悬浮在空中之人发出,只听得一阵叽叽咯咯的怪笑声,令人头皮发麻。
“轩辕派的大少爷啊,名门之后啊!可惜,可惜,这等大派落到你等手里真是一辈不如一辈,今日若只你一家,老祖我早把你一口吞了!年轻后生,说话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这怪竟对轩辕派之事如数家珍,确如他所说,本是天下第一大派的轩辕派历经百年,传至今日已无有能与金钵大师和王鼎等人一般修行的人物。
轩辕博鳌大怒,一张长脸涨得通红,听声辨位,拿住了方向,便欲将手中的轩辕古剑奋力掷向那声音之处。却被金钵大师远远说声:“轩辕掌门息怒,莫要冲动行事。”轩辕博鳌这才强压怒火,将飞剑重又插回后背剑鞘。
却只听得大堂西面一声女人声音暴起道:“邪怪狗胆包天,去你的!”只见一道白光裹挟着一片片真气凝聚成梅花形成一股激芒朝那声音飞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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