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梁波手支脑门,长叹一声。
“罢了,我给你个台阶,你们各让一步,”梁沛说话柔柔的,也不知梁波听进去了没有,见她垂头不语,又道,“我听父亲说你要教几位郎君打马球,又嫌府里地方小施展不开,想找一处开阔的场子,如今这好去处我也替你打问妥帖了,要不…。。借这个机会,你和黄家郎君,和好了罢。”
梁波闻言抬头,目瞪口呆,“姐,…。你越发有能耐了!”
原来,梁府并没有马球场。全京都最好的马球场建在富豪云集的五陵原上,位于武宗皇帝赐给晋王殿下依山傍水的别苑里。据说晋王殿下偶尔也会领府上的内眷或者邀三五好友打打马球,玩个尽兴,不过在此之前,也没听到单独借给谁去玩乐。
梁沛为何能有这本事?因为在晋王殿下的眼中,梁沛已经不是一般人。自从上上个月治愈了晋王殿下的侧夫霍氏,上个月治愈了晋王殿下的侧夫李氏,半个月前又治愈了侧夫撒氏,于是妙手回春的侍御医梁沛和晋王殿下的情分就非同寻常了。
刚好梁波那时候打算领着一众儿郎要去打马球,冯氏听了一耳朵,记在了心里,回头和梁沛又念叨了两句,于是梁沛前日给晋王殿下的侧夫小张氏请平安脉的时候,顺便和晋王殿下提了提,晋王殿下微微一笑,当场摇着泥金扇点了头,“好说。令妹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梁沛俯首称谢,晋王又道,“话说回来,本王也有日子没玩了,倒时候凑个热闹可好?”
梁沛:“……”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过了两日,梁波轮休,便请了军中的林教头,还有平时交好的毛武等几位贵女王孙,再拉上府里的几位郎君,准备淋漓尽致地赛一场。
梁波一向守信用,此番又有晋王殿下携几位侧夫陪练,所以一大早,便要求梁府众人收拾利落,整装待发。梁波挨个儿点人头,发现独缺了黄氏,满脸不悦,终究是忍了心头火气,打发人去催他。
黄氏原本也不想去。自落水以后,先是昏昏沉沉的,前天烧了一场,到今日大有好转,不过为着心病,却是四肢无力,连说话都懒得张口。大家准备出发时,黄氏还躺在床榻上犹豫,边上的小厮吉祥也苦心劝他,“旁人都会打马球,郎君你不好好练练,到时候圣上要真拿这个考验大家怎么办?”
“我……。”黄氏踌躇不决。他身体尚未恢复,而且自己又那么讨厌梁波,真真是让人为难啊。
黄氏还在内心反复挣扎,未料梁波等不到人,最终爆发了,风风火火踢开浮碧斋的大门,站在院子里吼他,“姓黄的!这都催你多少回了,到底去不去?!给个痛快话!什么时辰了,还磨磨蹭蹭的,让大家都等你一人!”
生病的人原本就比平时还要脆弱一些,梁波也不过说了这两句,黄氏的眼泪花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吉祥一看这情形,忙出了房门,跟梁波解释,“奶奶,我们郎君身子不愉,实在是……”
“什么玩意儿啊?!”梁波皱眉,“不过打了几个喷嚏,烧了一烧,反倒越发的娇贵起来了,遇到点事儿就做缩头乌龟,这还有个儿郎的样子么!爱去不去,奶奶我不等了!”
黄氏红了眼眶,隔着茜纱窗瞧见梁波气哼哼地出了浮碧斋,拿着帕子擦了擦连珠线一般的泪水,咬牙切齿道,“吉祥,咱们走!她越得意,我越不能让她小瞧了去!”
……。
开阔平整的马球场上,英姿飒爽的林教头正耐心细致地对诸位郎君贵夫进行指导和示范,一众王孙仕女围着尊贵的晋王殿下候在场外凉亭里说说笑笑,趁晋王心情大好之际机向她讨教如何威力无比,夜御数郎之能事,而梁波则在远处的观风台上和毛武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那凌少使…。。回来了吗?”荷包的事情成了梁波去不掉的心病。她这几日又找了很多遍,总找不到,毛武知根知底,不可能拿她的,那么凌少使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这才走了几天,还早。”毛武摇摇头,极目远眺,眼睛瞪得老大, “哎你别说,贵府这几位郎君,长得真好看,啧啧,琼枝玉树似的。”
“你不是眼神不好么?”梁沛瞪她一眼,挖苦道,“这会儿倒是看得挺清楚……。”
“那也得分看什么了。”毛武嘿嘿两声,得意洋洋,顺带勾着梁波的肩膀,“别想啦,走了走了,林教头跟咱们招手呢,想必是教完了,真正的较量要开始喽!”
入场男女共二十人,分了两队。林教头放宝球于场中心,开球之后,场边乐工击鼓鸣锣,一时间骏马飞腾,气势如虹。场外红旗飘飘,鼓乐喧天,场内宝球在众人偃月杖下被连番击中,如同风驰电掣,在空中急速猛烈地飞舞。
梁波起初也就是抱着陪几位郎君练练手的心思,如今瞧这壮观激烈的架势,再看看林教头似乎渐渐将局势掌控,不由得起了好胜之心,俯身贴了马腹,奋勇追击。
双方激战正酣,自是顾不了他人。几位郎君水平各异,贺兰氏尚可维持,吴氏早就落了下风,一开始传到眼前的宝球总能被对手截去,叫他不知所措,到后来再遇到这种情况,和他在同一队的梁波改了策略,飞马疾驰,关键时刻赶在吴氏身边,挥杖击球,挽回稍显被动的局面,并转走对手的注意。
梁波和吴氏在同一队,队友互相帮扶本无可厚非,但这一切看在黄氏的眼里,就格外让他牙根痒痒:梁波从来就是这么偏心!
黄氏在场上气的七窍生烟,瞪了一双大眼瞧着梁波纵马驰骋,潇洒不羁,真是恨不能挥舞球仗,在她的后脑勺上生生凿出一个窟窿来:哼!叫她逞能!
众人正处于你争我夺的激烈之中,哪会有人在意他的抱怨。黄氏也似乎已经忘了他应该全力角逐,此刻一心只想找个机会好好整治整治梁波,免得她成天耀武扬威,显摆自己的能耐。
其实黄氏对马球也算熟练,不过因着不喜好,从前也就没有上心练习,但比起贺兰氏和吴氏,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今日因为身体和心里的双重缘故,状态一直不佳,不过输赢在他眼里,已经远远比不上让梁波好好吃瘪来的重要了。
黄氏拼着一股子不愿服输的劲头,策马疾驰,寻找机会。一番挥汗如雨,灵台又清明了不少,从刚才到现在,他的眼睛都在梁波身上打转,刚好梁波又快跑到吴氏跟前去了,黄氏不由自主打马跟上,半道截球,拼劲全力挥杖一击,那球朝梁波急急冲过去,梁波并未回头,凭借敏锐的直觉,瞬间挥杖反击,宝球反弹力道过大,直接击在黄氏所骑白马的前腿上,骏马受惊,尥蹶子翻倒在地。黄氏反应慢了些许,便再也挽回不了局势,被骏马狠狠掼摔在地上,瞬间头疼欲裂,眼冒金星,身子都麻了大半截,动弹不得。
眼看骏马发狂翻腾,马蹄就要踩上黄氏,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头的梁波腾空跃起,支手捞起黄氏,往一侧躲去,马蹄到底斜斜踩踏了梁波的后背,梁波疼得呲牙咧嘴,愣是护着黄氏在地上连着翻滚了数十米,方才脱险。
“你怎么样??…喂,喂!…。…你说话呀!”梁波灰头土脸,一想到她不经意间又闯了大祸,不由得冷汗如雨。她的左侧衣袖整个被刮烂,白藕般的胳膊上血迹斑斑,见黄氏直愣愣的,始终没反应,干脆拦腰抱起他,忍了伤痛往场外疾奔,“救命要紧,梁波得罪郎君了!”
黄氏失了气力,觉得天旋地转,混沌不清。
…。。这是怎么了,心跳得那样厉害…。。。明明还活着,却从嗓子眼里挤不出任何的言语来。那个让人讨厌的女郎,那个头顶才搭到他下巴上的女郎,那个单薄娇小的女郎,竟然在关键时刻守护了他。
每每和她说话,他都要俯视才能对上她的眼,每每看到她,就觉得他只要伸出一只手掌,便能捏碎了她。明明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而此刻,她却拼尽所有的力气,全然顾不了自己累累伤痕,紧紧抱住他,那不顾一切的决绝甚至让他有了错觉:明珠蒙尘,或许从一开始,他便看走了眼。
视线所及之处,是满身尘土狼狈不堪的梁波,咬紧牙关,不肯松手,五花八门的脸上满是关切,她抱着他一路急奔,而在他眼里,她的每一个句话,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变得极为缓慢,时间开始倒退,甚至连她身后的天与地都变得虚无缥缈,似乎这大千世界,就只有他两个,再无旁人。
恍惚间,他做了一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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