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吐出口气,轻轻合上书。
“达西先生,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抱歉不能继续为您朗读了。我想乔治安娜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她站起来,朝先生歉然地笑了下,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往外走去。
————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达西先生再也无法恢复平静的心情了。
他盯了片刻那本她刚刚念过的书,情不自禁探身过去拿了过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刚刚念过的地方,回味着她读书给自己听时的充满韵律的每一个声调。渐渐地,他觉得全身血液再次奔流得像失去了控制,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里向外不停撞击着他的胸膛。
今天刚刚有点下去的体温又在以可怕的速度迅速回升——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他猛地丢开书,整个人重重往后靠去,仰面陷在柔软的枕上,随即抬手压住自己的眼睛,深深呼吸几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自己此刻的这种异常情绪——但是失败了。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掀开被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床上敏捷地一跃而起,甚至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脚踩在带了点凉意的光滑地面上,快步走到书架旁的那张胡桃木书桌前,抓过整齐摆在桌面上的纸和笔,飞快地在纸张中间画了一道竖线——把一页白纸分成了左右两边。
他的目光落在分割线的左边,笔尖也落在那里,仿佛凝固似地一动不动。片刻之后,笔尖被毫不犹豫地移到右边,开始快速地移动。白纸的这一侧,就多了行非常潦草的字体。
笔尖继续在纸上移动,快得出奇,很快,竖线右边出现了一连十几行的一个相同短语。
Je laime。(法语我爱她)
Je laime。
Je laime。
……
当他写完最后一行“Je laime。”时,大概由于心情太过激动,笔尖竟划破了纸张,扯出一道细细的裂口,发出轻微的“嗤啦”一声。
他猛地丢下手里的笔,从凳子上霍地站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就穿好了衣服,往门口走去。
铮亮的黄铜锁把轻轻转动,红木门从外被推开,乔治安娜回来了,在门口与自己的哥哥相碰。
“天哪!您这是要去做什么?您的病还没痊愈!”
她被对面那个人的样子给吓了一跳,睁大眼睛失声嚷道。
“亲爱的妹妹,我要去做一件对我接下来的半生至关重要的事,请你祝我好运!”
他说完,立刻迈开脚步朝外大步行去。
☆、55
从主人那里离开后;伊丽莎白径直回到自己那间足有郎博恩家里两个起居室大的豪华客房;但心绪却始终有点不稳——既没心情继续阅读从大书房里借来的书,也提不起劲去欣赏日暮时分彭伯里的别样美景,只坐在那张奶油色镶金边的梳妆台前陷入大脑死机状态。
当眼前再一次出现刚才那位先生凝视着自己时的表情时,她终于坐不住了;决定还是出去走走——等吹一圈风回来;保管就能淡忘掉刚才那一刻时自己心里突然迸发出来的那种异样之感。
她走出房子,随意游荡;最后来到庭园东的那架阶梯大瀑布旁驻足。
虽然这是处人工造景;但却依然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正如前头提过的那样;这是一百多年达西家族在此定居之后的六世祖花费巨资所造,而据说,当时他建造这处人工大瀑布的目的就是取悦他的妻子。
费茨威廉·达西的曾祖母乔治安娜·达西夫人,也就是六世达西夫人的画像,伊丽莎白先前曾看到过。一位出身贵族的美丽妇人。画像上的她有着一头浅金色披肩卷发,头戴黑色饰银缎的阔边帽,身穿象牙色蕾丝长袖裙,腰间松松垂下根于后腰处打了个蝴蝶结的绿色飘带,面上带了自然而动人的笑容,双手合拢在腹前,手上拿一朵盛开的玫瑰——这表示画这幅画像时,她已经怀孕了。
当时带她参观画像的雷诺兹太太曾用自豪的口气说,六世达西先生在当时是著名的政坛人物,在反法大同盟战争中以铁腕而闻名欧洲,官至枢密院长,而乔治安娜则是伦敦贵族圈里的大美人。他与乔治安娜夫人的结合堪称当时轰动伦敦的美谈。但后来,正直而古板的六世达西因抨击女王玛丽二世的荒唐情,,事而遭忌惮打压,愤而拒绝受勋并辞职。他的这一举动也得到了乔治安娜夫人的支持。六世祖遂携娇妻回到德比郡当起了庄园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彭伯里才建成了如今的规模。
夕阳从对面远山山头斜照而来,余晖铺洒在瀑布群的顶端,映射出一圈圈彩色光晕。迎面阵阵晚风,空气里仿佛也弥漫了濛濛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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