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强势地道,“你只要把我当成你的伙伴,而不是宠物就可以了,我们仍然彼此信任,彼此依赖。这么久了,你很清楚我们有多么合拍,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想什么你也都清楚,在天上飞的时候,你甚至能和我合为一体,感受我所感受的一切!”
周惟语塞,确实,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人能像珀西这样了解他,这样契合他,包括周伊在内。还记得珀西第一次带他飞上天,他们一起驾驭着风,触摸着星辰,越过赫基星球的晨昏线,那一天,他通过珀西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此后的每一天,他的喜与乐都和珀西息息相关……
“人不可能单独地存活在世界上,那样太孤独了,你总有脆弱的时候,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这个对象会是什么呢?人类吗?还是熊猫?”
珀西步步紧逼,逻辑严密得令人害怕,“你很清楚,低等生物并不能满足人的感情需求,你需要一个能和你平等思考,平等对话的同伴。你也很清楚你受不了人类,他们让你害怕,毫无认同感……所以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们过去的几个月磨合得非常好不是吗?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待在你身边?”
周惟不得不承认他的一部分观点是正确的,人确实会孤独,确实需要一个全身心信任的伙伴,或者是亲人,或者是情侣,但……怎么就推导出“必须是他”这个结论的呢?中间步骤一定推歪了吧?
“而我也需要你,你是我的注定之人,命中注定我必须用一生来保护和陪伴你,如果失去你,对我来说就等于失去生命。”
珀西顿了一下,声音明显浮上痛楚焦躁的意味,“你知道吗,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刻,我简直要疯了,我宁可自己被烧死,也不能忍受你受一点点伤害,真是该死!那么危险的情况,我竟然没有留下来,而是飞出去寻找加勒,该死该死!”
说着说着,珀西激动起来,两只后眼不自觉地睁开,暗金色的瞳孔开始变亮,凶悍、痛楚、而杀气腾腾。
一开始他只是想用自己的伤势刷点同情分,但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原本一直压抑的后悔和自责一点点从心底溢了出来,让他心如刀割,恨不得把自己再烧一遍。
这是蝠虹龙的本能,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注定伴侣受到伤害更让他们感到挫折和痛苦的事情了,那简直能杀了他们的自尊和骄傲。
周惟被他这样真情流露的模样深深震撼,不由自主过去摸他的鼻梁,像从前一样安抚他,试图让他平静下来。珀西在他指尖触到自己的时候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属于野兽的哽咽,缓缓将后眼闭上,良久,才再次找到了自己属于人类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周惟想说你完全没必要道歉,但直觉告诉他那样没用,珀西是真的在自责,在道歉,发自内心,无法抑制的,他必须让他把这股感情发泄出来,否则珀西会一直压抑,一直痛苦。
于是他像往常一样抱住珀西的下巴,用手指搔刮他鼻梁两侧的鳞片,告诉他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风声如咽,雨声簌簌,天空间或闪过一道道苍白的闪电。他们沉默地靠在一起,用熟悉的方式纾解彼此的压力,在对方身上汲取温暖的力量,那是龙与龙骑士之间微妙的共鸣,也是蝠虹龙与注定伴侣之间无法斩断的羁绊。
“这儿是次空间,我们根本出不去。”
过了很久,周惟感觉珀西彻底平静下来,斟酌着开口道,“机甲根据量场计算过,除非再有一次逆转,或者外面有人救援,否则我们会一直陷在这儿。所以没什么好争论的,我们只能互相依靠,尽量在这里活下去。”
一辈子太长了,他不能做出那样漫长的,不负责任的承诺,只能在自己能够预知的,有限的时间里,保证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
珀西完全感知了他的内心,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虽然这承诺比自己想要还差很多很多,很远很远,但足够了,就目前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过也不必担心,天无绝人之路,也许奇迹出现,或者我们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就出去了呢。”
周惟又安慰珀西,“你不必自责,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好好养伤,身体是本钱。”
说着,拍了拍他的脑门,“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珀西温驯地点头,哑声道:“我也是。”
一场惊天动地的坦白与争论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周惟并没有思绪万千心事重重,靠在珀西身边,本来还想再安慰他几句,但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珀西数着他的呼吸,渐渐感觉他睡踏实了,便轻轻将他放倒在地毯上,盖上毯子,又蜷起身体将他围在怀里,覆上自己的尾翎。
凄风冷雨,身陷绝境,珀西却有些感谢现在他们所处的环境,虽然烧伤处很疼,掉了鳞片的地方又酸又痒,但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周惟原谅了他的欺骗,承诺要照顾他,和他互相依靠。这比任何奖励都让他振奋,让他满足。
就当是撒谎的报应吧,骗人,总该付出点代价的……珀西将鼻尖搭在周惟脸侧,嗅着他熟悉的气味,心中平静而愉悦。尽管周惟对注定伴侣的理解还有所偏差,但经历了这么多事,珀西觉得肉|体的交|配已经不那么重要,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精神上的高度契合完全能满足他对爱情的所有想象。
深入骨髓的疼惜,灵魂尽头的依赖,爱不就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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