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皮球”】
“嗯,‘brocoli’?”
当柏辽兹前倾半个身子,做出耳朵不太好、侧耳倾听的姿势,却又从口中明确地吐出饶有兴味的问句,锋锐的蓝眼睛牢牢锁定欧罗拉时,少女就知道,今晚她这是第三次心与口无意识地同步了。
第一次是“肖邦被退婚”,针对两位作曲家给出的反应,欧罗拉是慌不择路的;第二次是“肖邦在艺术歌曲上成就不高”,再次收获他们的欢笑,她是茫然失措的。
而第三次是“西兰花”,这个词听起来并不具有引爆什么的力量,但被后世之人冠以的爱称,却触动了正主敏锐的直觉——柏辽兹直觉“brocoli”不是口误,是另有隐秘。
但现在问欧罗拉是什么心情,她的内心似乎除了一小段的微波荡漾后,已经平静到和镜子一般了。
大概类似“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被心口统一出卖的欧罗拉,已经学会心脏石化、厚起脸皮这一技能。
“西兰花”——为什么是这个词,为什么是它毫无防备地就自喉间发出?
欧罗拉眨眨眼,确认面前的柏辽兹的真实性后,心中得出了结论:这是每一个见到法兰西作曲家的人,在关于他的初印象上,内心冒出的第一个词。
你且看柏辽兹那头卷曲的、盘踞在头上的那团红发,除了颜色与某种食花蔬菜植物有所不同,单论它们拥挤却又蓬松的形状,可不是和西兰花的花冠一模一样?
或者说,更像一朵被染成红色的西兰花。
但现在,欧罗拉似乎找到了更加贴切的“参照物形象”。她或许理解了,这位看上去怎么都和肖邦不搭调的作曲家,竟然能在对方好友名单里呆这么久的真正原因。
想想迪士尼那部经典动画《小美人鱼》,柏辽兹和爱丽儿的配色一样,都是红发蓝眸——虽然他的五官构成和人鱼公主的活泼可爱完全不同,但喜欢人鱼的波兰,或许让肖邦对这位作曲家保持着诡异的友情好感。
联想似乎有些过于牵强。
欧罗拉赶紧拉回思维,思考如何体面地转移话题。
“西兰花……”柏辽兹再次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这是在叫我吗?”
“显而易见,埃克托尔,”李斯特拍拍好友的肩,笑着压低声音说道,“鉴于她和……的关系,这应该就是小可爱给你的‘小外号’了。”
“哦,弗朗茨,你不说我还忘了……弗里德那家伙如果在这,他一定非常有共鸣感——就我刚刚大战凯鲁比尼赢下的职位,一定会被他描述成‘图书馆的看门狗’?毕竟波兰人早就嘲讽过我多次‘不务正业’,身为作曲家,却去干笔杆子的活。”
“埃克托尔,你真的做到了?再确认一遍,是‘巴黎音乐学院图书馆管理员’的职位?”
欧罗拉听来,柏辽兹的话语似乎带着一种模糊的指向性和针对性,似乎是冲着她的方向过来的。但法兰西作曲家此刻没有给窗边分来一丝视线,他正和匈牙利钢琴家再次拥抱在一起。
所以,是错觉对吧?难道因为弗朗索瓦,作家和乐评家的属性差不多重合一半,算同行冤家造成的?
不管是不是错觉,看到对面又重新燃起的火焰——柏辽兹正和李斯特关于凯鲁比尼的不公正行为,进行着热火朝天的批判。
欧罗拉完全插不进话。她能体会到这种“冷落”并非是针对,而是音乐家们日常中和朋友们就是如此相处的。他们并没有恪守礼节,相反的,这种“冷落”诡异地像是她早已被他们纳入了熟人圈一样。
……
肖邦终于从“艺术歌曲”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不可否认,他刚刚经历了第二次思维断线——还是在他最不愿意出糗给看的两位“好友”面前。
或许从一开始,因为欧罗拉刚将哈莉特纳为朋友,就想着一起来拜访柏辽兹,顺带完美掩盖自己某些行为的决定就是个错误。法兰西人和匈牙利人今天听到的“肖邦趣事”,恐怕会深刻到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对面又开始聒噪起来了,这俩人真的一点都不把自己和欧罗拉当访客。先是给拼命往身上加戏,现在是直接开始批判巴黎音乐学院的院长。
不过凯鲁比尼一点都不无辜:毕竟他拒绝过你——弗朗茨·李斯特先生,不远万里前来求学;也万般阻挠过你——埃克托尔·柏辽兹先生,作为半路转行的音乐家在学院谋得一小份职位……但这,不是你们把我晾在一边,连个招呼都不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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