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迈入深秋,整个紫禁城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之下,等候多时的举人们早就望眼欲穿。
钟鼓终于响起第一声轰鸣,地色初分夜色红,声声鼓动人心,如同辟开通往紫禁城大道的金扉。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放榜日,这整整一年的焚膏继晷,奔波劳累,终于将在此刻尘埃落定。
张榜之前,会在尚书省都堂举行唱第仪式,被唱到名字的便是进士及第。一旦新科及第,金榜题名,想必即便是多年之后,都不会忘记今日的场景,又不知有多少失意者黯然萧索,梦落成空?
熹微半亮,尚书省外,车马暄暄。
今天并非休沐日,文武百官到了上朝的时候,一架紫绸轿子从旁经过,一只修长的手不耐地探出,掀起一角轿帘。
吕朔眉心微皱,视线扫过前方,只见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尚书省门邸。原来今日新科放榜,不止有举子守候,城中还有好事者成群结队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地等着迎接新进士,争相分享他们的荣光。
难怪如此吵闹。
见吕朔神情不悦,旁边的小厮心中一颤,吕朔如今炙手可热,人人皆知他手段通天,威势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忙低头开口道:“大人,这群人不知天高地厚,在此地如此夸张猖狂,小的立刻让他们回避。”
忽然吕朔想起什么,玩味一笑道:“不必。”
接着他放下轿帘,手靠檀几,闭目养神,脑海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他以为已经褪色的过去。
那年,他仅十八岁便蟾宫折桂,前无古例,也曾是何等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
上朝之前,已有诸多大臣聚集在一起谈论此次科举之事。
虽说榜文还未流传,但对于消息灵通的人来说,要想知道一点内幕,并非是什么难事。
众人除了关心科举名单的人员以外,聚焦点都在会元身上。
若不是从五年前开始,庆帝又加了一场殿试,从此进士不再称呼当时的主考官为座主,而是直接引为天子门生,那么这会试的第一名便已可用状元来称呼了。
而这几年里,会元并不一定能够取得殿试的第一名,但其文才学识至少也是出类拔萃,才能够力压众多才子摘得头名,因此每届会元怎么不让人好奇?
尤其今年和往年还有所不同。
当谢舒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众人不免议论纷纷。
“谢舒,难道是谢家的人?”
此话一出,立刻被一人否定:“陈郡谢氏今年参加会试的子弟乃是谢老太傅之孙,名叫谢恒,这谢舒只是一介寒门。”
“寒门?竟有此事?”这不怪旁人惊诧,往年会试第一名几乎不曾出现寒门,除了像吕朔这样,从小便天赋绝佳,后来跟随在姜鸿身边一直负有声名的特殊情况。
因此听说今年会元的身份后,即便是不怎么关心此事的大臣们都要咂舌一下。
此时,尚书令崔瀚身边围绕了几位六部重臣。
“我看其中有些蹊跷,这谢舒之前在江南名声不显,好巧不巧,去年被告退回家的姜鸿收为弟子,才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他就能在这会试一举夺冠?”
说话的人是兵部尚书王奎,他这般笃定,是因为吕朔毕竟年少成名,可谢舒却并非如此,何况会试榜单公布前还有呈榜这一道工序,礼部尚书朱涵又是皇帝的人。而谢舒恰巧有几分来历,选中他,也说得过去。
可即便心知肚明这是庆帝授意,他们难道能直接质问吗?但如果就这样任其由之,那么以后岂不是还要一让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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