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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第1页)

&esp;&esp;温廷安跪伏住身子的时?候,能切身觉知到一道颇具威压的视线,如千斤顶般倾轧在?了她的身上,似是一重冷峻的审视,温廷安适时?以额庭叩地,纵然没有去看来人,她知晓那人是赵瓒之。

&esp;&esp;这是她生平头一回同媵王正面打过交道,但在?此前,她早在?茶楼之中与他打过了照面,她那时?心有悸颤,此番再遇,心中却是平定了不少。

&esp;&esp;她深深垂着眸心,故作颤瑟惶惧之意?,对云督头说道:“督头容禀,小人确乎是见着了那个鬼魄,听着它口口声声说要寻您……小人以性?命起誓,胆敢有半字虚言,便是天打雷劈。”

&esp;&esp;听闻那个鬼魄要来寻自己?,云督头的面色猝然一变,他不由得用余光看了赵瓒之、庞珑与钟伯清一眼,隧洞吞人与隧洞闹鬼两桩事体,乍听之下,都有些骇人听闻,庞珑与钟伯清面面相觑,面露凝色。

&esp;&esp;赵瓒之面露一抹兴味之色,今日便是竞标会,是他所设下的弈局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在?此节骨眼儿上,竟是生发了隧洞闹鬼一事?

&esp;&esp;温廷安觉得,以赵瓒之多疑多虑的秉性?,他定是生出了一丝疑绪,甚或是可能怀疑是这隧洞闹鬼一事,实属人为?。

&esp;&esp;实质上,温廷安当初想着要让兵丁们?引她至东苑,可她却是未料到,此番竟是会同媵王正面交锋。她只顾着要去东苑里头的茗鸾苑,寻觅着媵王与金贼勾结的证据,丝毫没想过若是直接撞见了他本尊,会当如何。

&esp;&esp;温廷安袖裾之下的指尖徐徐收紧了去,正窃自想着随机应变的法子,倏然之间,却听赵瓒之峻声地道:“抬起头来。”

&esp;&esp;当温廷安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但明面上丝毫不显,佯作受惊似的抬起脸,赵瓒之的一双鹰眸就这般扫过了温廷安,他生在?帝王家,自幼时?起阅女无数,养就了一身看骨不看皮的眼力,仅是纯粹的一眼,他便是看出了这一位老?妇极为?出挑且优越的骨相,她的骨相,甚至比诸多洛阳内的名妓或是贵女还要好,但教人遗憾地是,她皮肤松弛,肤色黧黑,青丝已然染了一层重霜,一言以蔽之,便是瑕已掩瑜。

&esp;&esp;赵瓒之颇具审量意?味的目光,如一柄淬了锋芒的长剑,高高悬抵在?温廷安的身上,温廷安以为?他仅会云淡风轻地撇上一眼,便会挪开视线,殊不知,她竟是看到他的革履朝着自己?踱近而来,下一瞬,她的下巴颔被一只修直冰冷的手捏了起来,赵瓒之半蹲在?了她半尺之外的位置,对视良久,他似笑非笑,冷白的薄唇微微勾抿起了一个弧度,地道:“不知为?何,本王感觉你颇有些面熟,本王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esp;&esp;此话一出,原是和缓的氛围,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的起来。

&esp;&esp;温廷安心底陡沉,她知晓赵瓒之已经觉察到了什么,方才那一句话,委实太?过于露骨,明眼人都听得是一句试探,字字句句之间,俱是暗藏弑气与机心。

&esp;&esp;若是寻常的人,听到媵王这般问话,估摸着早就心生憷意?,但温廷安还能维持坦荡与镇静,面容上仍旧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她想着垂首说话,但赵瓒之的手指一直紧紧钳攥着她的下颚,不但并?不松开,指腹处的力度,反而偕时?渐紧。

&esp;&esp;此一瞬,温廷安骤然知晓赵瓒之为?何要攥住她的下颔,他是为?了试探她脸上是否戴有胶皮面具!

&esp;&esp;委实是居心叵测。

&esp;&esp;但她偏偏不能反抗,若是反抗的话,反而会显得极为?可疑,可是倘使她不反抗的话,那面容之上所覆着的面具,一定会被当场撕下!

&esp;&esp;撕下的话,寻觅媵王通敌叛国之物证的计划,便会彻底败露,这也便是意?味着,他们?此前所做的种种,皆是前功尽弃了。

&esp;&esp;她该如何是好?

&esp;&esp;搁在?她近前的,有且仅有两条路。

&esp;&esp;——是挣脱开媵王的桎梏,自行请罪找补?

&esp;&esp;——亦或者是尽凭天命,完全原形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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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距离竞标会,尚还有小半个时?辰的光景,温廷安借着些身?手,用廊檐廊柱掩藏住了自己的身?量。

&esp;&esp;她此?番前来,靴履之中窃自藏了一只铁索鹰钩,趁着那巡守的一众锁甲兵卒,打着庭院前过去后?,她眼疾手快地朝着上方的朱檐处,借力仰抛了一条鹰钩,少时?,鹰钩的尖端疾然咬住了朱檐一角,温廷安试探性地拽了一拽绳索,确证是?稳稳当当了,旋即一个利落潇洒的纵跃,三下五除二,跃上了那斗拱檐顶之上。

&esp;&esp;打从同朱常懿精细地习学了鹰眼之术,她的身?手便是?变得愈来愈好,虽然?同魏耷、庞礼臣他们二人相比较,谈不上?精湛致胜,难免会相形见绌,但诸如飞檐走壁之术,以及程度较轻的轻功,她还是能熟稔地掌握的,此?下,她翻上?檐顶之时?,动作悄无声息,不发出半丝半毫的响动,那巡守四夷馆内外的兵丁并未走远,但似乎没有觉察到她的踪迹,他们的注意力,大?抵都聚焦在了四夷馆的内馆之处,倒是没有料想到会有不速之客,潜伏入了外馆。

&esp;&esp;温廷安狭了狭眸心,在浓稠泼墨般的夜色之下,沿着鳞次栉比的瓦沿劲步而走,她身?上?穿得是?劳役贯常所见的苎麻灰袍,偏巧地是?,袍裳的设色与灰瓦的质地极为肖似,这?就替温廷安多添了一道掩护,她在檐瓦之上?行路时?,也不易被兵丁所觉察。

&esp;&esp;于一派凛凉飒飒的夜风之中,温廷安行步行得不算迅疾,论?轻功,她绝然?是?比不上?温廷舜的造诣的,但好在她行得极为稳妥,一面朝着内馆迫近,一面凝眸仔细打量着这?一座四夷馆,目色粗略丈量之下,此?馆颇具旧时?台阁之雅韵,坐落于茗鸾苑以西之地,馆分内馆与外馆,外馆是?口译官歇憩与上?值的所在,属务公之地。

&esp;&esp;反观那内馆之中,里端倒是?傍山砌池,长桥卧波,极有雅调,只见那幽波粼粼的碧池之上?,修缮有一座三面垂帐熏香的酒寮,似乎是?招待贵重外客之所在,因是?刚刚落了新雨不久,一些夜鸟的尾翼蘸染了浓沉的雾珠,横飞低掠,悠闲地踏在了酒寮蓬草近旁的花枝之上?,奏出婉转啁啾之雅鸣,俨似奏出了一出丝竹管弦之飘响。

&esp;&esp;这?一座酒寮呈方亭之样态,其内铺设有一张薄罗青纱帐床、一张浸湿楠木格纹书案与一只鱼腹状的棋篓,一鼎描金貔貅纹博山炉,正?搁放于书案的右上?首之处,一缕青烟袅袅娜娜,影影绰绰,如丝亦如雾,温廷安敛声屏息,定睛望去,便是?瞅见酒寮之中,赫然?有两道男人铺毡对?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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