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衣安静地不说话,洛浦也不开口,沭阳更加无话。几个人一路攀岩,沉默的气氛在周转。陡然,天空一道炸雷,下起了春雨。
洛浦道,“寺庙快到了……有人要做法。”
结衣抬头,也看到了山顶云雾里的寺庙,从他背上滑下,“我们快过去吧。”她心中不安,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洛浦闭目,从袖中取出一个银色小瓶子,对沭阳说,“一会儿进了寺庙,趁我们说话的时候,把这个瓶子放在寺庙门口,吸进寺中灵气。”
“这是做什么的?”结衣问。
“吸魂,”洛浦平稳答,不看结衣,“你打翻了也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准备给夏之昕。”
结衣扁嘴,扭头哼一声。本来有那样的心思,现在也不便拿出来了。心中唯有期盼,夏之昕赶紧逃离,不要真让洛浦捉住才好。
尽管结衣一路上有心延期,坐在山石时喊腰疼腿疼脚疼,就是不肯走。
沭阳翻翻白眼,无语。洛浦用渗人的目光看她一会儿,笑道,“你五感尽失,怎么可能会腰疼腿疼脚疼?”回头看自己的小徒弟,开玩笑,“瞅瞅,结衣不会要变人了吧?”
结衣恼怒,“总之我要歇息一会儿!我要人陪!”
“好,”洛浦深深看她一眼,答得轻松,“沭阳陪你在这里看山看水,我先走了。”说完,真的不等结衣,转身离去。
结衣没办法,又不好真的惹怒了他。只好跳起来跟随他的步子,心里乐观想:自己在,总会给夏之昕寻到一个逃脱的机会。
但进了寺庙,看到那个仗势,再看看洛浦平静如水的脸色,她她她想,没有什么逃脱的机会了。
远远就听到诵经声,古寺清幽。进去后,主殿前被僧人围着,台子上阖目而坐、手拿串珠诵经的,是无名大师。他周围堆着一圈柴火。
洛衍银冠博带,青衣远立,他的下属们一路从京城追寻到了这里,人人手中火把,烟雾滚滚,冷目与僧人对峙。后面,还有一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众人围着看守,一个个吓破了胆。
夏之昕站在洛衍旁边,眉目悠远,像是青山碧水。她那样安静,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听到了脚步声,她才慢慢转头,看到了结衣一干人,目光终于有了波澜。
洛衍对台上的无名大师说,“你要是不帮之昕转魂,我便烧了你这座庙!烧了你这个老和尚!”
结衣知道,鬼并不是能随便附身。夏之湄因为和夏之昕是亲姐妹,才能轻易被夏之湄上身。但自从噬魂铃后,夏之湄的身体早就与夏之昕产生排斥,再加上夏之昕不顾性命地动用法力。
如今,夏之昕还想呆在人间,必须附身到别的女子身上。只是可惜她灵力衰弱,已经没有那个本事附身了。
结衣看到院中那些被看护起来的小姑娘们,有了了然。
洛浦走进来,几乎是接着洛衍的话说道,“你能让夏之昕附到别人身上,我也能把她的魂给击散。”并不看洛衍转过来的阴鸷目光,对台上微微睁眼的无名大师行礼,含笑,“我便知道,无名大师不会理会那等歪门邪道之法。”
无名大师阿弥陀佛,与他回礼。转头劝洛衍,“施主,逝者已矣,为什么不肯放过活的人呢?”
洛衍冷笑两声,对上洛浦,嘲讽道,“某些人来得真是快……你以为没了你,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抬起衣袖,指着整座寺庙,朗声道,“无名大师,我敬你,你也莫为难我。这是你的寺庙,不是我的!烧了它,烧死你,我一点儿也不心疼!”他侧目,向自己身后一个女子看了一眼。
那女子了然,低下眼,袖中做了什么手脚。洛浦的脸色,便灰白了下去,摇摇欲坠。
结衣扶住他的身体,对洛衍怒道,“他是你哥哥!”
“谁家哥哥连弟弟的事也不关心?!”洛衍冷眼而对,一步步向洛浦走来,“还有你!如果今日你不帮我,我就让你毒发身亡!”
洛浦掩着袖子,苍白的额头往下低着冷汗,唇瓣发抖。却低着眼不看洛衍,余光看到沭阳终于快步走了进来,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结衣看洛衍走过来的架势,挡在洛浦身前,警惕地抬起眉间朱红,“你要做什么?”
洛衍似才看到她,不可捉摸地笑,与身边人笑,“我差点忘了,这里有一只艳鬼,居然跟在修道之人身边!”
他话音一了,连台上的无名大师也向结衣看来,所有僧人都窃窃私语。洛衍的属下则是谨慎地看她,怕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够了。”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一声低叹般的女音响起。因无一人说话,声音显得清晰无比。
洛衍面色立刻变了,看夏之昕白衣缓缓地走来,声调放柔,“之昕……我们不是说好的,都听我的么?”
“是啊,都听你的,”夏之昕眉轻垂,摸着这副身体的手腕,缓缓道,“我被你说服,差点害了自己的新妹妹。”
见她那般神情,洛衍不复先前的冷静狠厉,声音里反而有着惊慌,“我们现在不是不要她的身体了么?我们找新的身体……”
淡淡的香气飘在夏之昕鼻端,只有她知道,这是从洛浦一进来就传过来的香气。洛浦不会放过她。
引其孤魂回,复其白骨归。她的魂魄,已经开始飘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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