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窗户,大概都是翻苏流年家围墙练出来的。程灏的脾气算是好的了,要能被气到离家出走,那得受多大刺激啊!她心神不宁,一条解几也没摸出来。程灏估计是铁了心要跟家里做对,到傍晚也没有出现。
程灏还能上哪去,他朋友多,但不一定葛希平都能联系到。他也没带多少钱,离了家直奔西区找梁未远,他们俩是初中同学,梁同学去国外镀了两年金刚刚回来。
这位发小一直就对他说:“程灏,你别看你自己现在对你爹百依百顺的,总有一天你得爆发,你得奋起反抗,你骨子里比谁都执拗。”这话不管在何时,都显得无比有内涵,当然梁未远这位大好青年说过很多精辟而且深入人心的话。
所以程灏爆发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梁未远,太有眼光了,太深刻了,他看人的本事真是令人膜拜。
梁同学顶着狂风暴雨去市中心的好利来买贵的要命的生日蛋糕,程灏恬不知耻地趁着他不在,开了一瓶他父亲珍藏多年的帕图斯。梁未远回来后大叫,程灏拍拍他:“早晚都得喝的嘛,又不能给你老子带进棺材里。就当是给我庆贺成人礼,真是带衰,十八岁生日生日我还得离家出走。”
最后那瓶酒他们七七八八喝得差不多,吃饱喝足程灏趴在地上玩低能游戏,然后呼呼大睡。傍晚他醒过来洗完澡接着玩游戏,梁未远要轰他回家,程灏头也不抬:“你给我做红糖水煮蛋吧,过生日要吃这个。”“我不会,谁会你让谁做去,你赶快回家吧,你爸妈肯定急死了,回家跟你爸说清楚了不就完了吗,你妈肯定站你这边。”
程灏真的二话不说拎包就走,他是一定不会回家,衣服都带好了,哪有低头的道理。
他脚尖轻轻落地,不想还是被苏流年发现,她本就躺在藤椅上看书,不冷不热地讥讽他一句:“你这工夫还真是练到家了。”程灏过去拉她:“起来,让我躺会儿,我头痛。”
苏流年的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发烧吗?”“不是发烧,就是头痛,大概被风吹得。”其实是喝了酒不舒服,但他没敢说实话。流年的手很凉,贴在他灼热的皮肤上很舒服。程灏握着她的手慢慢摩挲到脸颊下巴,然后亲亲她柔软冰冷的手心。她挣不开手,脸红的快要烧起来。程灏躺了很久,就在她以为他要睡着时坐了起来:“流年,今天我生日,做糖水煮蛋给我吃吧。”
吃完了他们就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葛希平傍晚又来过一次,大概是不会再来了。流年也不劝程灏,看,她多么自私,只想他能陪陪自己。
她还处在一种失望的情绪里,阿婆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叫过她了,早晨那昙花一现的昵称,让她失落不堪。
风越来越小,惊雷炸开,空气就像是静止的。雨一时半会落不下来,苏流年回屋烧水洗澡。程灏蹲在她身边递柴火,一言不发。流年问他:“你真不回家吗?”程灏揽着她抵住她的额头,声音暗哑:“流年,未来一定是我们的。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要在我身后,我都会保护你,流年,你放心把自己交给我保管吗?”
微微的火光将他的眼睛照得异常的亮,流年第一次主动抱他,程灏因为蹲着,趔趄了一下,倒在她的肩头。流年的声音很轻很软:“我现在,对未来,对你,充满信心。”字字如珠,温润不失坚定。
月老的红线只是玩笑
那一瓶红酒的威力终于发挥出来了,程灏第一次喝那么多,只觉唇焦口燥,头痛欲裂。偏偏意识清醒的要命,一咬牙都觉得扯着头皮痛。他难受至极,苏流年就躺在隔壁,她一翻身就牵着床吱嘎作响,磨着程灏的神经。他躺在大厅的椅子上,空间狭小,外头又闷雷不断,更要命的是炉膛里噼噼啪啪火光未断,零零星星冒出几点,程灏想起曾看过的一部电影,什么题目他忘了,将人塞进炉灶内可以使火光不息,越烧越旺,电影虽老,特技手法也不怎么样,但音乐相当恐怖,他忘都忘不掉。
又是轻微的“啪”一声,一点红光跳跃挣扎,终于熄灭。外头却突然起风,像有一只手,推得大厅纱窗门隙开一丝缝。
程灏头皮一炸,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薄毯跳起来。苏流年的门还真严严实实锁上了。他在外头急得跳脚,好像真有人要把他塞炉灶里去。他偷偷摸摸叫:“苏流年,流年,快开门。”
过了很久苏流年才来开门,笈着拖鞋,长发松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门一开他就朝里面蹿,扑到小床上对目瞪口呆的流年颐指气使:“快,关门睡觉。外面吓死人了。”她哭笑不得:“那我睡哪里?”程灏朝里面挪挪:“这不还有地方嘛,快关门啊。”
她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躺下,阿婆睡觉最怕身边有人,她胖怕热。流年被他这么一吵,睡意全无,两人背靠背躺着,空间又小,她尽量不去碰到他,可程灏翻来覆去还不停抱怨:“这床真是小,还贴着墙,我的腿都伸不直了。”流年没好气:“你自己要进来的,实在不行就出去,影响我睡觉。”
可是他们怎么睡得着,流年的头发长,洋洋洒洒铺在枕头上,又细又软,还有一股香皂味,很好闻,比那些香味过于浓郁的洗发水好闻得多。程灏忍不住捏了一小撮绕在手指上把玩,探到鼻子底下嗅嗅。
书桌上的小灯亮着,苏流年翻身,暗绿的色彩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程灏好奇,捉住她的手腕:“这是什么?”“绿檀佛珠。”她顿了顿,“我妈给我的。”“哦,看着颜色,应该是珍品了吧绿檀时间越久越绿。啧啧,还穿的红线,糟蹋了,你没有其他线了吗?”“很难看?”“不搭。”“这线不是我穿的,我妈给我时就这样了。她说,这是月老的红线,你信吗?”
程灏当她是白痴:“你信么?”流年摇头,头发扫上他的脖子,十分痒,他的心都猛地抽了一下。“我从来不信这些,月老的红线只是一个玩笑,若真是如此,这串珠子,一定不在我身上。”
他们说了很多话,流年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这天真的奇怪,打雷刮风,雨就是落不下来。程灏还是睡不着,他微微一动就会碰到苏流年,他的酒劲还没退,身上滚烫,但是她的手很凉,搁在他的手臂上,很舒服。程灏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脸,也是凉,他将头靠过去一点,小心翼翼的,怕她一醒就会把他推走。
他轻轻叫她:“苏流年,苏流年……”用唇音,他其实心里颇为委屈,早上葛希平兴冲冲叫他起床吃饭,说他爸爸有一份大礼送给他。程灏心下不屑,能有什么大礼,无非是一顿教训,或是某某伟人的畅销书,他爹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么。有一年过生日,葛希平人在上海,就快递了一套宇航模型回来。程建新同志在家,誓要将毕生经验授予他,拖他在书房教育了一下午。
但今早的礼是真大,绝无仅有的豪华,可惜他一点也不想要。程建新的战友要将儿子送去加拿大留学,说实在这里没有发展空间,现在的人都要去国外长长见识。那个老友的儿子成绩也不差,为了出国干脆已经停课了不考大学了,读了很长时间的出国班,直接考雅思去上大学。程灏不愿意,回了一句:“去国外喝两口洋墨水就身价倍增?你不打算让我考人大了,不打算让我当官了,你可真是想到什么做什么。我不去,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你别想这个了,让我安安分分考完大学,你就功成名就了,出去念书,别的不说,我还舍不得钱呢。”
葛希平也没料到他说的大礼是这个,他总这样,什么事也没个商量,不由也起了些脾气:“你怎么又这样啊,这么大的事你不商量就准备定下来了?”“商量什么,我就是怕你又心软才不说的,我告诉你,他的申请材料我都让老周寄去了。加拿大那边要是去成了,签证好办,以后不还是他自己享福吗?考试归考试,你还得考,能去加拿大,大不了这边通知书都不要。”
程灏气不过:“你哪来的申请材料?”“我找人帮你填的,你成天人影都没有,我怎么让你填?”“专制!”程建新摔了报纸站起来:“你说什么,专制,我不专制点你妈还管得住你,我不专制,你还得翻了天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叫苏流年的都填在北京,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加拿大,就是要让你断了这念想。人家什么背景,值得你追着她跑?”
“什么叫我追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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