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却堪堪一皱眉:“你自己拿主意,毕竟是来瞧你。”
这话却让黛玉为难,她只能笑笑:“难得吴娘娘肯降尊纡贵,一心掂记着我;还有那吴姑娘,年纪虽轻却妙手仁心,若不是她,我昨夜也不知会如何。我正该当面言谢才是。”
闻言水溶不语,却不知为何眉端轻扬,唇畔竟似带了一种不愿明言颇似讥诮的神情。却往黛玉榻前行了几步。
黛玉心内一紧,疑心他要坐在榻前,做一付恩爱模样给外人瞧,谁知他却中途往右侧了几步。——黛玉追随他的目光,赫然发现方才自己视线没瞧到处,那榻的右侧竟竖着一极其华贵的四扇屏风。
屏风精巧雅致,内嵌书画皆为上乘,一看俱为名士所为。然此皆不是重点,奇妙处在屏风的构造,不象平时所见的倚地而站,竟是竖在一精巧架子上。
只见水溶伸手一推,那屏风便顺势转动,然后在它的后面就出现一道隐着的小门:吊着天青色软帘,足够一人通过。水溶便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掀起那又薄又软的锦纱:“既如此,就请她们进来吧,——你的话也有道理,除了你所说,如今这吴娘娘还是不要得罪为好。”话语低沉,并无一句无用的话,脚下也不停,竟扬长从那门出去。
一时之间黛玉讶然:这里竟有这机括。心中却想不透水溶为何要躲着这吴氏姐妹走。可哪容她多想,忙使人去请贵客——其实以吴婕妤的身份,即使不通传也可长驱直入,但一来知水溶是有性格的人,二来黛玉又在病中,三来为了显示自己的于众不同知书识礼,是以这后宫红人吴妃只在外殿和妹妹坐着等侯。反给了水溶避而不见的机会。
这里等人的时候,雪雁就低声向黛玉道:“姑娘恐怕不晓得,昨夜王爷就是在这里听到姑娘所处内殿传来异动,方赶去瞧,打巧救了姑娘——,然后王爷就将姑娘带到了此处,就是从这屏风后进来的。”
闻言黛玉轻轻垂下眼睑:怪不得此间雅致不同于别处,竟是他卧身之所。只是不知我本已占了他先前的寝室,后又侵了此地,那他昨夜又在哪里歇了?!
“昨夜王爷一直在这里陪着姑娘,直到太医说‘并无大碍,王妃虽是旧疾发作,过于疲累也占了极大的缘由,可能昏厥只占三分,昏睡却占七分时’才离开,”看出黛玉心情,雪雁又向黛玉附耳道:“这之后王爷便去彻查姑娘病情转重的缘由了,原来他不相信太医的话。”说完低低笑了。
黛玉脸又红了,却正色道:“雪儿,在宫中可不能表现的这么随意,话也不可想什么说什么,尤其是背人耳目的话,还是少说为是,要知道这里可是世间最有尊严法度之处。”
一席话说得雪雁忙低了头,自知方才出言无度稍显轻狂了些。正自责忽听脚步轻盈,便猜度是吴氏姐妹到了,便忙闪开榻前。谁知抬目处不只她二人,那太子妃和淳王妃竟也一起到了。一时包括黛玉,都弄了个措手不及,——黛玉下意识去看太子妃,不知她昨晚受到水溶抢白,面子上会不会下不去。
哪知空担心,对方眉梢眼角全是笑,面上带着关怀,竟和无事人一样!黛玉暗叹自己不如,——若自己碰到被人奚落、怪责,应不会这么看得开吧。
反应过来的雪雁和五儿忙上前无声拜倒,黛玉也挣扎着往起坐。太子妃四个俱上前劝止,吴婕妤未开言先笑:“不须多礼,我们既是来探病,又哪能劳累你,若如此倒显得我们添乱了。”
太子妃也跟着按住黛玉肩头:“正是呢,那样清王弟岂不是要怪我们!”唯有淳王妃和吴月蘅不言不语,吴月蘅只是浅笑,淳王妃却略带不安。
说是这样说,黛玉到底让雪雁和五儿将自己扶起,并在榻上轻轻欠身:“让大家掂着,又在这样恶寒的天气过来瞧我,实让黛玉感激难安。”
众人都言:“自己人,何必客气。”方在榻前绣墩上一一落座,就有重华殿宫娥奉上热茶。诸人也不饮,皆将茶推至一旁细观黛玉。
“总算知道清王弟一心要娶林弟妹的缘由了,”太子妃端详黛玉一阵缓缓开言:“都说宫中多粉黛,这话原也不假,只是细究起来,清王弟一心坚持果有他的缘由,这林弟妹的气韵,竟是如此的于众不同。我竟找不到言语如何来形容了。”说完抿嘴轻笑。
黛玉是知道自己相貌的,从心而论,这屋里所坐的诸位出身不凡的女子,相貌哪个也不差,而太子妃也和自己见了几面,再想不到她竟在这里当着这许多的人面这样明显的赞扬自己,于是立即红了脸:“储妃打趣黛玉,我不过蒲柳之姿,哪能和诸位这般的玉苑琼葩相提并论。”言毕低头,可出于下意识,眼角轻轻扫过淳王妃和吴月蘅。
吴月蘅依旧浅笑,淳王妃却在不自在处多了几分茫然和失措。并非黛玉多心,实是黛玉由太子妃的话想起了当年太液湖旁的那幕惨剧。这两人可不就是当事人不是?——只是,太子妃如何会这么不顾忌她们,黛玉忽然有些怪怪的感觉。
“好是果然好的,只是拿太后老人家的话来说呢,林王妃是有些太弱了——”,忽听一旁吴婕妤接话:“储妃不知,慈宁宫上下人等都知道昨日重华殿的风波了,听说太后昨宿也没有歇好,这不一大早儿,正逼着太医院开补养的方子呢。”
“那是皇祖母爱屋及乌,为了清王弟的婚事,最上心的是太后。”太子妃握着黛玉的手:“好不容易得着的孙媳妇儿,皇祖母如何能不疼?”
黛玉愿听愿觉双方话内有话,说实在的明面儿二人的话都是一点儿错处也挑不出来,但敏感如黛玉,却明显感觉出这言来语往中暗含的深意,两人似乎都想向对方示意些什么。但又都透露着些须的不以为然。黛玉忽然感到有些累——她此时有些怀念起水溶,也有些了解他躲开的原因。这宫中的女子太多果然处处多风波。
但黛玉只能装作什么都听不出来,但为了耳根清净些便在神情间带出些懒懒的神态——,这也不用刻意伪装,她本是柔弱的身子,且病势本重,于是这四人在不久后只得站起了身,却是吴月蘅首先开口:“各位娘娘,林王妃咱们已看过了,以月蘅愚见,是否就此告辞,这病还须静养,如此方能痊愈的快。”话语轻柔,不卑不亢,让人听了舒服。
闻言四人依次告辞。临走前吴月蘅向黛玉送了微微一笑,并欠身。以身份而言,黛玉也只当得起她的礼。
黛玉还礼,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深思:若不是当年发生意外,这吴姑娘倒当得起他的良配。心思转到此,心中便没来由一痛——,这是怎么了?黛玉轻轻以手抚住胸口:我竟也闲着无事操起这份儿心了,这算怎么回事!只是那感觉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刚要就着雪雁、五儿的手躺下,又听脚步响,竟是淳王妃去而复返。
“方才去得急,我好似将帕子丢到这重华殿了,”淳王妃示意跟自己的宫女留在门外,自己则轻轻跨了进来:“能不能让林王妃身边的人带人找一下,这重华殿溶王爷是不许别人乱走动的。”话语恳切,并拿双眸看着黛玉眼睛。
黛玉讶然,直觉淳王妃不会因一方帕子兴师动众。想了一想看向雪雁和五儿:“你们两个就按淳王妃所说,各处领人找一找。”
雪雁、五儿依言出去。黛玉便拿一双秋水回视淳王妃。
淳王妃果然另有他意,只见她目不转睛盯了黛玉片刻,良久低言:“我虽没和你说过话,但能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
“你可是因元妃之死郁结于心,怕我和储妃将你私进凤藻宫窥见这不可告人的秘密禀于皇上?”只听她飘忽不定的声音:“若因这你大可放心,我还没有这么坏,贤德妃生前待人极好,我也为她的死惊痛不已。
这事你自是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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