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一个踉跄,一把扶住墙才堪堪稳住身形。他知道自己天真,可他并不知这许多细节,更不知道苍焱的付出。
“他本就想我出国读书,我顺了他的意,我用你做条件,我走,他不能动你。我从小就不乖,我妈走后,我更加随心所欲,我第一次对他低头,第一次,是为了你!
我答应他,什么都答应他,我去他想让我去的学校,拿他想让我拿的学位,我把我的人生舍了几年送给他,可当我完成学业之后,我便自由,再不由他摆布。
这几年里,我不能跟你有任何联系,任何接触,不能表现出一丝不舍,我要与你彻底割裂,用几年牢笼换你平安,换我余生自由。”
沈沁觉得呼吸困难,他攥着心口,泪水不受控制奔涌而出。
“我当时真恨你!你将我逼上绝路,硬生生逼我离开,你在我意乱情迷之时狠狠捅了我一刀。可我能怎么办?为了保你,我任由这把刀穿堂剖腹,任由一腔热血流干流尽,再多的委屈愤怒我都要和血吞下,因为我不能让你受伤!
我恨死你了,你知道吗,我恨死你!可是,没有爱,哪来的恨?再多的恨也骗不过自己,我爱你,我特么爱死你!”
“我曾问过你,有没有想过我?我问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几年是怎么过的?我那个爹,以为几年时光足以忘掉一个人,他比我还蠢。如果那么轻易就能忘,世上哪来那么多刻骨铭心?
我从未有一刻忘掉你,从未!我不去查你的消息,不闻不问,是为了让自己在异国他乡好过一点。思念锥心蚀骨,我若再得知你一星半点消息,若再见你一次照片,我怕我会忍不住回国,我怕前功尽弃。
终于,我出狱了,我回来了,我自由了。我回来才知道,沈家覆灭,可我当时压根不知究竟。我知道你讨厌我、憎恶我、不愿见我,可我想你、想见你、想碰你、想得到你的心从未熄灭。
你成为我的助理不是偶然,我处心积虑、作天作地、只为你能多看我一眼。你曾骂我蠢,你说得对,我引人关注的手段还是那么拙劣。
当你第一次提辞职,我慌了。我知道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我还是不懂怎么追求,所以、所以我又干了一件蠢事。
我故意找人绑架咱俩,我想制造点危机,不都说患难见真情,或许,当我们一起逃出生天,你就不讨厌我了,你或许就愿意留下,我幻想着那一天。
可我没想到,假戏成真,我没想到我自作聪明,却将你推至生死边缘。那一刻,我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倘若你真出事,我也不活了。所以我将绑匪引开,我当时想的是,哪怕这条命不要了,我也要保住你。
记得我上救护车,我说,有话要告诉你,可后来,我还是怕了,我不敢表白,我怕你拒绝。你又不喜欢我,你拒绝了,我怎么办呢?”
苍焱仰头,任泪水肆意流淌,“兜兜转转直到今天,我其实有无数次冲动想要表白,可我始终不敢。一个订婚的误会,我才终于明白,原来、原来你对我也有情,否则,你不会生气,不会离开。
那时,我才有了表白的勇气,可我太在乎,太较真,所以我一再拖延,一再错过,我忍到跨年夜,殊不知,已是白雪满头。”
“我买了这间房,是打算送你的。我在墙上挂满你的照片,那都是我对你爱的证明。我还订了一对戒指。”
苍焱急忙从兜里掏出一个宝蓝色丝绒戒指盒,小心翼翼捧到沈沁面前,“你看,这对蓝宝石,好看吗?我原本想着,表白时替你戴上戒指,从此,你就是我的,我幻想着你愿意戴上戒指,愿意接受我。”
苍焱倏然单膝跪地,“沈沁,我知道太晚了,可我还是要说,我爱你,沈沁,我爱你!我父亲原本答应不动你,不动沈家,是那个贱人自作主张,我父亲睁只眼闭只眼就默许了。
我同你一样恨,我恨他毁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希望。可我没有,沈沁,你信我,我没有一丝伤害沈家的念头。我毫不知情,真的,你信我。
沈沁,你原谅我吧,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爱你,我这一世都不负你,你接受我吧!接受我吧!”
苍焱魔怔了一般,拿出戒指就往沈沁手指上套,仿佛套上去沈沁就跑不掉。
沈沁早已泪流满面,他曲起手指不肯接受,挣扎间,戒指滑落,一路滚到墙角。
“太迟了!苍焱,太迟了!”沈沁哭着捧起苍焱的脸,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苍焱血色尽失的脸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即便我知道这些又能改变什么?
事实没法改变,伤害已经造成,即便你情深似海又有什么用?我不可能背负家仇接受你,不可能,我做不到!
从你们向沈家挥刀的那刻起,你我就注定无缘。我不可能背弃父母的苦痛,与你恩爱缠绵,不可能!再深的情也必须断,再难舍,也必须舍!”
“不!沈沁,我不要,我舍不得,你别走,别离开我——”苍焱紧抱住沈沁双腿不放。
沈沁每一次呼吸都痛得撕心裂肺,可在这场无望的感情里,他必须清醒绝情,必须挥刀斩情,他必须是那个撕碎希望的人。
“苍焱,忘了我吧!时间是良药,我们以为的那些不甘不舍不能,最后都会在时间洪流中消散殆尽。没有哪种情必须天长地久,没有哪份爱注定浓烈不褪,也没有哪道伤至死不能痊愈。
都会过去,容颜会变,感情会淡,伤口会结痂,所有我们此刻认为不可能的最后都将化作尘埃不值一提。”
“你胡说——不会变——不可能变——我不可能忘了你——”
“可我会忘了你,我会。”沈沁流下最后一滴泪水,“必须忘,总会忘,纠缠无益,别了,苍焱。”
沈沁一点一点掰开苍焱执拗不放的手指,“我不会回头。所以,别再找我,别再执着,别再,如此卑微,苍焱,好好生活,祝你幸福。”
沈沁狠心转身,将苍焱痛彻心扉的嘶吼抛在身后。
“沈沁——你回来——别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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