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秦璋首肯,秦缨愈不愿将事办砸了,第二日一早便去找李芳蕤,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先往永川伯府去。
永川伯老夫人信佛,一听城外已如此严峻,自没什么好说的,只将设粥棚之事交给柳思清去办,待商议完,又往萧馥兰府上去。
跑了整日,柳、萧二府乐得出资设棚,秦缨又在晚间与秦广算了一笔账,按如今城外灾民之数,少说得再说动五六家才可支撑,但更严峻的,乃是进了腊月之后,只凭各家出资,或难以支撑,终究需官府出面。
翌日,秦缨与李芳蕤又跑了威远伯府,赵雨眠生性良善,见秦缨与李芳蕤为此奔波,亦主动联络简家,如此又多两府。
这般忙了四五日,还未去郑、段两家,城外已多了七八处粥棚,有她们二人亲自拜访得来的,亦有其他世家闻信不愿落后,自己出资的,这天午间,秦缨听秦广说粥饭已足,便与李芳蕤商议,先在二十这日出城看看情状。
出城的马车上,李芳蕤道:“京城的雪时下时停,北面的雪却未停过,父亲说昨日第一批朝廷调配的米粮已送往丰州、宾州等地,少说能支持月余,但只怕过年之后灾祸还未消,那便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秦缨也忧心忡忡,“广叔今晨还在说城外的灾民也更多了,好些灾民想要入城,却被护城军拦下,一些人便跑进了城外的村子落脚,还生了冲突,相国寺将山脚下一处废弃的庙宇开辟出来,但亦不够住,京兆衙门人手也不足,就怕出乱子。”
李芳蕤掀帘朝外看了一眼,见天穹暗沉沉的,便叹道:“像又要落雪。”
马车一路向南,待出宣德门,便见往日开阔的城墙之外,两侧各起了多处粥棚,正午时分,每处粥棚前都排了极长的队,衣衫破旧的老人妇孺,皆捧着瓷碗等一口热粥,
秦缨与李芳蕤下马车,还未站定,身后传来一道轻唤,“县主——”
秦缨听着声音熟悉,回头看来,顿时一惊,“是你?”
来者竟是崔阳,他笑呵呵迎上来,“正是小人,今日我们侯府的粥棚也搭好了,小人是来监工的,您看,就在那里,两间大棚,六口大锅,每日可供百多人口粮。”
秦缨看疑问地看向李芳蕤,李芳蕤摇头,轻声道:“我可没去他们府上过。”
崔阳明白她的意外,恳切道:“往年到了腊八,我们府上本就要施粥的,今岁流民多,我们府上又听说县主与李姑娘在操心此事,便想应两位好意,早些架粥棚,我们公子还交代了,定要用上等米粮。”
李芳蕤挑起眉头,“你们公子如何了?”
崔阳笑道:“已经伤愈了,但要禁足满半月才可出府。”
秦缨只好道:“你们有此善行,外头的百姓会感念的。”
崔阳恭恭敬敬的,“我们公子还说了,这粥棚先设几日,若是不够,便再去问问临川侯府的管事,无论需要多少米粮,我们侯府都尽力配合。”
李芳蕤眼珠儿转了转,“你们公子有心了。”
崔阳笑呵呵的,“那不搅扰县主和李姑娘了,小人先去忙了,县主若有吩咐,只管叫人来粥棚里寻我们便是。”
秦缨点了点头,待崔阳离去,李芳蕤便兴味道:“缨缨,这崔阳是崔慕之最亲信的小厮,他的态度,便是他主子的态度,这是讨你欢心呀。”
秦缨一阵头皮发麻,“这可说不上,人家腊八本就要施粥的。”
李芳蕤道:“可腊八还有半月呢!”
秦缨转身往自家粥棚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施粥乃是各家自己的善行,也有咱们没去,人家自己来施粥的,也不止崔氏一家,你看,那边是柔嘉府上的,隔壁是定北侯府上的,与我家挨着的是谢星阑府上的,都好几日了。”
谢家负责粥棚的是个老管事,秦缨看着棚下众人忙碌,不由念起了谢星阑,连着几日未碰面,南诏人虽走了,但她还不知奸细之事有无进展。
正若有所思,近前的人堆里却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今岁天寒大雪,简直是不祥之兆——”
“据说百多年前也生过大雪灾,当时冻死了数万人,前朝也是在那时覆灭的。”
“老一辈都说天生异象乃是……”
余下之言被人急急打断,显是禁忌惹祸之言,秦缨与李芳蕤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诧,李芳蕤在人群中搜寻一圈,也不知到底是谁说的,复又低声道:“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若传去陛下耳朵里可不好,我得吩咐守在这里的人警醒些。”
李芳蕤自去寻郡王府管事,秦缨也不敢大意,叫来管事叮嘱一番,见天色不早,二人又令管事核问了每日米粮花销与领粥人数,眼看着天上又落雪粒,方才急忙回城。
秦缨本有心去一趟金吾卫衙门,却见雪势渐大,天也黑的更早,便只好先行归府,同一时间的将军府,谢星阑正披着满身雪沫入府门。
他一路至书房更衣,谢坚却落后片刻才跟来,一进门便道:“公子,城外施粥的人传了消息回来,说今日县主与李姑娘出城去了——”
谢星阑头也不抬道:“粥棚可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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