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运来,她就收着。
礼物送来,她就拿着。
只有这样,才活得踏踏实实,过得有滋有味。
“呀,是日本货!”
柳月娥虽然不识字,但满街的日本招贴画,上面全都是弯弯曲曲的日本话,她光看样子,也知道酒瓶上写的是日本字。
陈宝祥皱眉,他没想到,田东流会送这种东西来。
转念一想,田东流是生意人,人脉广泛,交友众多,难免有日本朋友,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又等了一阵,他拉开门,外面一切如常。
这两堆煤的到来,对暮色将至的济南,没有任何影响。
他松了口气,视线落在煤堆上。
“好像哪里不对劲了?朱大哥不对劲,冯爷不对劲,淄河滩不对劲……”
掌灯时分,传文和传武回来。
陈宝祥已经下定决心,从明天起,就不让两个孩子上工了。
躲过初四、初五、初六这几天,或者,等到货台那边爆炸过了,日本人的木头箱子被炸毁了……风平浪静之后,确定货台上不会有任何交战危险了,再让他们出门。
吃饭之前,传武来找陈宝祥,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油印小册子。
“爹,这不知道哪位工友塞在我口袋里的,你帮我念念,上面写的是什么?”
陈宝祥翻开册子,里面的文字简洁易懂,核心总共有两条。第一条是“罢工涨工钱”,第二条是“工人要自救”。
他把这些事解释给传武听,一边说一边反思:“工人到货台干活,搬箱子,扛大包,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不管老板赚多少钱、把头抽多少钱,最后落在工人手里的,总共就那么多钱,饿不死,也富不着……都罢工,不上班,老板们没办法,就把手指缝敞开得大一点,让零钱落在工人的袋子了。”
“爹,咱济南人罢工,把头们到乡下去招人,有的是干活的。把头们说了,我们这些人不干,有的是人干,城外面的人饿得嗷嗷叫,像饿了三个月的野狗,管顿饭就行,不要工钱……”
陈宝祥把小册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扔进炉子里烧掉。
“传武,济南罢工,长清罢工……青岛、北平、上海都罢工,全天下的人都罢工,谁还会给资本家干活?”
传武挠了挠头:“爹,都罢工,那饿死了咋办?”
这些问题,陈宝祥回答不了。
他连济南的事都看不透,更不要说是天下事了。
册子上的第二条“工人要自救”,他看不懂。
不过,他看济南江湖,明白另一件事——“团结起来杀鬼子!”
“爹,这些工友们说的事,不如天桥说书先生说得有趣,但每一次都让我觉得,人不能一辈子当力工,不能一辈子待在济南,好男儿志在四方……”
陈宝祥按着传武的肩膀,低声叮嘱:“老二,千万不要好高骛远,没学会走,就要跑,就要飞,一定会栽跟头!”
一家人坐下吃饭,陈宝祥宣布:“明天起,先不要去货台。我和你娘都犯了心疼症,今天先生来看过了,要在家好好躺着静养。”
传文刚刚拿起筷子,立刻放下,看着陈宝祥:“爹,怎么好好的就犯了病?”
陈宝祥摆摆手:“不要多问,明天别去货台就是了。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再说。”
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把日子卡在明后两天,而是一直向后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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