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濯面色平和,许是怕惊动屋舍外面人,低声应:“臣是宋濯。”
他的声音本就低,刻意压低之后,愈发低磁,落在姚蓁耳畔,她感觉有些异样的麻,不适应地往一旁侧了侧。
她的小动作,落进宋濯眼中,便是她在畏惧他。
他没有停住脚步,继续向前走,在距姚蓁一步之遥时,驻足,目光沉沉,打量着她。
烛火朦胧,床上的帷帐又遮住了一些光,因而宋濯未能在第一时间瞧清,她未着鞋袜,赤着足,身上仅着一件蝉衣,窈窕身姿,影影绰绰。
宋濯闻到了一些有些浓的酒气。他皱皱眉。
起先他以为,是女大夫端来的白酒,酒味散开,弥漫在屋舍中。
渐渐的,他察觉到了异样。
——不对劲。
酒味浓重处,就在他身旁,准确来说,是从他面前的姚蓁身上弥漫开来的。
他疑心姚蓁打翻了酒碗,唤她。
姚蓁转过身,酒味果然更浓了。
宋濯笃定自己的猜测,问:“公主,你可曾见到床榻旁,茶案上的一只白碗?”
姚蓁点
点头,柔顺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瞧见了。”
她一开口,酒味更浓了。
宋濯问:“碗呢?”
姚蓁指指窗棂:“在这里。”
宋濯定睛看去,冷冽的目光落在碗上,碗并没有被打碎。
他皱着眉,端起碗。
旋即他发现了不对。
碗是反着放的,他往窗棂旁走近了一些,并没有闻见酒味。
酒味是姚蓁身上的。
他问:“碗里的酒呢?”
问出这话时,他便猜到了结果。
姚蓁迟钝的看向他,睫羽轻颤两下,道:“……啊,是酒吗。”
她觉得自己此时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之上,天旋地转,怎么也找不到站稳的角度,便摇摇晃晃朝眼前人迈步。
“那里面的……酒,”她轻声道,“我太口渴了,以为是水,便……便将它喝了。”
说完这句,她又小声嘀咕,不知是说给谁听:“原来是酒啊,怪不得这样辣,辣得我喉咙痛……”
她说了好多话,有些能听清,有些听不清。
宋濯盯着她,缓缓皱起眉头,目光幽深,好似极其不耐烦,再看时却又不大像。
若是皇帝在此,瞧见宋濯这样的神情,必定会大吃一惊。
毕竟他辅政时,面对一些令人焦头烂额的策论、奏折时,也从未露出过这样……这样为难、犹疑的神色。
他一向不怎么外露自己的情绪,待人虽疏离,但也还算平和。
而今晚,面对姚蓁时,他的神情变了。
——不止一次。
–
姚蓁看不清他的神色,或者说,此时,酒劲渐渐上来,她又不胜酒力,已经没什么能让她看清了。
她能感受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也隐约听到宋濯的声音,可她就是觉得,眼前人不是宋濯。
她的鼻端前萦绕着酒香,闻不见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五感迟钝,也没有察觉到宋濯身上那样强势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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