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上前几步,想接过他手中剑,但这下人俨然秉持着少主不能干脏活的信念,身体一偏,避开了他的手,同时抬手抵住江冽肩膀:“您道侣糊了一身草叶子,说自己脏死了,让您离他远些。”
江冽便低低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又退了回去:“那劳烦你知会他,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仔细思考想要什么,因为无论他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无条件满足,只把这个单拎出来提,不值。”
逐衡听得一愣,他琢磨了一会儿,认真看着道侣,薄薄的眼皮快速眨了几下,桃花眼勾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什么要求都无条件满足?”
江冽本想应声,然而偏偏福至心灵,准确擒获到了他的心怀叵测,于是将笑敛起来,佯怒道:“算了,我收回那句话。你走不走,不走我去开路。”
“走走走。”逐衡美得差点找不着北,扛着剑往前走了几步。
边走边反思着方才说得不妥,语气太心机,显得他阴险狡诈的。他飞快调整表情,将面上的小得意巧妙地掩盖下去,不肯再多流露半分不正经,委委屈屈地说:“少主一言九鼎,不许耍赖……等等,你有没有闻到,空气中传来了臭味。”
逐衡刚一开口,江冽便看见了不远处树梢上那一团绿色的身影——境灵,二话不说将一道锋利的真元打了出去。
狼狈的境灵瞳孔骤缩,神情止不住的惊讶与骇然,看样子他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忙滚落树梢,慌乱躲开那一击。
江冽面色不变,真元外放,指尖再次凝聚一团风,脱手的瞬间风扩大百倍,化为重重风刃,卷起枯枝败叶劈头盖脸朝境灵围拢,眼看境灵躲无可躲,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然而就在这时,江冽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强劲的吸力,他甚至来不及说句话便被朝后卷去。
风刃失了准头,将将碰到境灵时消散。
在场之人皆愕然,连逐衡都呆滞一瞬。
他本能地闪身,朝他们身后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漩涡里探出手,试图抓住他道侣的袖口,却差了半步,眼睁睁看着江冽与漩涡一起消失在眼前。
那是什么?
为何神农鼎里会有这样的阵法?
恢复了万籁俱寂的森林中,逐衡抓空的手指蜷了蜷,又无处安放似的按了按斜照剑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下一刻,他放出去罩住神农鼎的神力忽然涌动成波涛,赤色的火光从遥远的结界边蔓延,犹如千军万马,烈火铁蹄踏过重重秘境,转眼烧至他们面前。
境灵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这位神君脑子一旦不清醒,就会干疯事——不过一个未知的阵法吞了他道侣而已,是危险是机缘尚未可知,他怎么就放火烧秘境了?
他这是想毁了神农鼎,逼神农鼎放他道侣出来!
境灵忙扇动翅膀飞到半空,却被一张无形的灵网兜头罩住,他催动全部灵力,险而又险地挡住一缕能融化神魂的火焰,飞快地解释:“不是我!与我无关!”
“哦,我知道。”逐衡垂下眼眸,斜照反射出的火光映在他瞳孔,使得那双向来含笑的桃花眼里好似也燃起了不详的火焰:“秘境割断了你们的联系,你无法再调动秘境之力,眼下怕是维持自身都难。”
不仅如此,若不出逐衡所料,秘境甚至在对付境灵——若非秘境自主驱赶境灵,使得境灵没头苍蝇般撞到他们眼前,他们很难这么快抓到境灵。
逐衡纯粹是想把麻烦们团一起快刀斩了,快些去找道侣而已。
显然,境灵也明白。
烟尘和灰烬遮云蔽日,境灵双翼扬起,绿色衣袍被风鼓动,像一只陷落在火场里的断线风筝,就在他被神火包围无处可逃时,他灵机一动,忽然开口:“苦海底结界破了,恶鬼出逃——你不想知道怎么破的吗?”
火舌距他的脸堪堪毫厘时停住,境灵的冷汗蒸发到空气里,他眼前一花,逐衡转瞬站到他身前。
果真是苦海底的结界破了。
自己的猜测被证实,逐衡有一瞬的惊讶,眸光极快闪了闪,心道怪不得伏巽在苦海外遍寻不到破口。
回过神,他立刻将不妥的情绪压了下去,从容淡定拂走斜照上落的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啊,因为阵眼的玄武尸身消散了,灵力彻底回归天地,所以结界撑不住了。”
逐衡话落,境灵却皱着眉头呆在原地:“不可能!”
他知道玄武在苦海里受难,作为结契的主仆,他也感受得到玄武的痛苦,但诸如“死”与“尸体”之类的字词,他从来不想,也不敢与玄武联系在一起。
他忘记自己本打算要逃跑,急促地朝逐衡逼近几步:“你不要胡言乱语!她不可能死,我前些日子还听到了她的神谕!”
“我忘了,在她出事前神农鼎便被封印,你什么都不知道。”逐衡叹了口气,拉开他们的距离,用平静到漠然的语气,冷冰冰地对境灵陈述着早被时光淡化的事:“三千年前,她化成阵眼落苦海的一刹那,就已经被星辰穿透,魂飞魄散,只尸体镇在了苦海底——至于我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当年的封印大阵是我亲手落下的,我亲眼看着她化成阵眼。你所说的神谕,只怕是你的妄念而已。”
他顿了顿,话头一转,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与你合作的那人,没有告诉你玄武身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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