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只微一抬眼见到老大过来,心思就让孙子们勾走。
他满面慈爱,乐此不彼的笑容,是阻止龙怀文进去的一个原因。龙怀文在十岁以下的年纪,就很少见到父亲笑过。这笑容对龙怀文来说,陌生得像忽然而来的春雨,哪怕春雨是滋润的,也让当事人有不敢接受之感。
挪一挪眼光,龙怀文下意识的避开,去看厅内的别人。
眼角一动,就先看到和国公同坐的国公夫人。龙怀文眸中闪过一丝憎恶。在他能记得住事情的时候,他的耳边就是凌姨娘诅咒似的话语:“全是那个女人挡道,不然你是嫡长子。”这里面自然少不了那句话“本该”。
“你本该是嫡长子!享受一切兄弟们不能享受的东西。”
“本该”这话是真害人。没有人本该对你做些什么。
另外还有他的姐姐二姑娘,也是“本该”。二姑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我本该是嫡长女!”这一对姐弟都“本该”,一个嫡长子,一个嫡长女,自然是把国公夫人往死里恨,又把辅国公恨得不行。
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他们也不管了。
这样的苗头一露出来,辅国公就打消休妻的心思。虽然当时老项城郡王已去世,没有人再制约辅国公休妻,辅国公为牵制姨娘们,为这个原因不再休妻。
国公夫人放在房里,也不妨碍国公不是?
今天是国公夫人难得的新年坐在正厅上,她打起百般精神,竭力地招待着安老太太婆媳。老太太自然不会对她失礼,就是邵氏和张氏见到国公夫人这样的贵夫人寒暄备至,二位太太不明内幕,也是竭力地对国公夫人表示亲近。
看上去这四个女眷都笑得合不拢嘴,像阖家亲厚的交情。
龙怀文一眼也不能再看,又挪动目光到一旁。这一看,他更是不痛快。心头像生出来一根刺,这刺落地生根,在他心上盘旋环绕,如藤蔓般处处扎在他的心上,小刺生大刺,大刺生巨刺,巨刺生硬骨,不把他的心扎出千疮百孔决不罢休。
他看到了谁?比看到那阻拦他不能成为“嫡长子”的国公夫人还要生气。
是袁训。
光是袁训,还不能让龙怀文挨千刺万刺扎。在袁训旁边是几个兄弟,而且大家满面笑容在和袁训说话,这才让龙怀文有大势已去之感。
几年前见面就你死我活,虽然最后也没有真的你死我活,不过当时打起来就你死我活的人,还能有和好的一天?
龙怀文极不舒服的拧拧脖子,觉得内心的冷酷也不足以抗住厅内的温暖时,他竟然生出犹豫不决的心思,我还要进去吗?
进去像是个多余的不是吗?
正犹豫的时候,一个红通通的东西送到他面前。宝珠手捧大红包,加寿却不肯送过来,到底是防着他不是?
“加寿来拜年,给钱吧。”宝珠笑吟吟的,把加寿的大红包对着龙怀文撑开。
“哈哈哈哈……”在宝珠身后,是大笑声传来。这笑声让龙怀文更蒙住,怎么?弟妹找我要钱,竟然是大家都商议过的不成?
龙怀文疑心上来,我没到的时候,他们背着我都商议的是什么?
以龙大怀文的冷酷心思,是想不到哪怕正厅上各人都有事做,宝珠也无疑是这里的焦点,人人都不时的要看看她,宝珠可以让人心情更好。
头一个辅国公心里眼角都有她,宝珠为国公府做的有形无形事情,也当得起国公疼爱。
国公夫人是分外感激宝珠,没有宝珠今年到大同,这样的大年初一,国公夫人只能还在她的房里坐着。外面许多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这一切是宝珠带来的,虽然宝珠并不想给她这个附加福利,可国公夫人此时能坐丈夫身边,没有宝珠在,谁能办到?
她的儿子龙八公子每年想尽法子也没有做到的事,是宝珠一不小心、纯属无心的把这事儿给办了。当然这中间姨娘们龙怀文也助力不少,把宝珠逼到受国公夫人感激的地步。
宝珠的附加福利还有一条,是带来三个女眷,老太太和邵氏张氏。她们来做客,免去国公夫人的许多尴尬。
国公夫人这就有事可做,招待这婆媳三人让她不用去和袁夫人有交流。袁夫人不愿意和她说话,国公夫人是不敢和袁夫人说话,大过年的惹起旧事上心头,对彼此都不是件舒服事情。
国公夫人的心里都一时半刻的放下宝珠吗?不能。见到宝珠走到龙怀文面前讨要红包,国公夫人嫣然含笑,对老太太婆媳道:“看宝珠多能干啊。”
老太太呵呵一笑,邵氏捏捏张氏的手,两个人不言而喻的好笑起来。要钱还叫能干?这国公府上竟然钱多的只喜欢别人来讨要?
这边四位女眷满面笑容望着宝珠,成了龙怀文眼中助长宝珠的第二份助力。
老侯是大笑,龙氏兄弟也笑,宝珠做什么,龙氏兄弟都是跟后面笑,有点像傻子。袁夫人对儿子投去赞赏的一眸,心想这个媳妇选得好。
龙怀文过来时,袁夫人面上无妨,心里却为兄长紧上一紧。袁夫人看着龙怀文长大,看着他长歪,也就了解他的性子。
兄长在他不在家,发作他的生母,嫁走他的姐姐更是笑话一件。兄长辅国公虽然不怕儿子,但今天年初一,争执起来也好,负气也好,这个年就过得有遗憾不是?
有宝珠上前去讨要红包,又有厅上笑声助阵,有什么僵板板的让打开,龙怀文要是知趣的,坐下来说笑一阵,还是热闹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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