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海正犯着困,玉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声喊:“师傅。”
瞌睡打得正香,猛然被吵醒,庞德海半睁开眼睛,不悦地紧皱起眉头,一副老大不痛快的样儿。
他看了看帐内,见皇帝往里侧身躺着一动不动,这才出了寝殿。到了外面,开口时语气十分不善,带着一丝被吵醒后的恼怒,翻着大白眼道:“什么事这么着急?是火烧着你屁股了还是天要塌下来了?没点眼力劲,就不能等我闲下来?”
玉春挠了挠头皮,然后上前,将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的见。
庞德海听完瞥了玉春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玉春如得了赦令一般,哈腰倒退两步,然后一转身麻溜地跑了。
庞德海一直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才又进了寝殿。突闻帐子内传来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
他紧赶两步迎上前,皇帝正好起身,将身上明黄的衾被掀开,道:“叫起吧。”
庞德海应下,走到门前击掌。尚衣的太监很快进来,伺候皇帝穿戴。
御前的宫女灭了安息香,卷起窗帘,然后去收拾床榻。
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走廊挂着的五彩盘花帘上的络子,被风一吹,慵懒地摇曳起来。上面的丝线被阳光斜斜一照,在地上投下一大片斑斑驳驳的光影。风吹帘动,那光影也随着不停晃动。
皇帝愣愣地看了两眼,回过神,随手拿过一本书翻开。
一旁的庞德海心里拿不定主意,玉春刚刚说的那件事,是趁万岁爷现在有空说呢,还是假装不知道?
这么多年的差当下来,他早练出一颗七窍玲珑心,脑袋瓜子转的比陀螺还快。万岁爷是什么心思,他这个做奴才再明白不过。可明白归明白,只要万岁爷嘴上没说,他就是妄揣圣意。万一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龙颜一怒,自己腚上又要遭大罪。
又怕不说,过后万岁爷追究自己一个知情不报之罪,一个眼神下去,脖子就离了缝。
这么两相一比较,心里掂量了一番,最后做了决定。抬头正准备开口,见皇帝看的正专注,怕直愣愣地打断吃挂落,生生住了嘴。
皇帝本就没什么心思看书,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没法安定下来。察觉到庞德海有话要说,又一副踌躇不已,欲言又止的样儿,索性将手里的书撂下。
“朕看你的胆子是真的越来越大了,上次就警告过你,有话说话,别吞吞吐吐的。如此不长进,小命不想要了?”
庞德海见万岁爷面色不豫,吓得双腿一曲赶紧跪下,边磕头边道:“奴才不敢!奴才是有事要禀奏万岁爷。”
皇帝听了这话便懒懒地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半合着眼,做洗耳恭听状。
到了这份上,不说也得说了。庞德海一咬牙,将玉春刚刚和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和盘托出。
皇帝听完缓缓睁开眼睛,慢慢地将身子坐回去,手在书页上摩挲着。过了许久将下巴微微一抬,冷笑一声道:“自作聪明的蠢才,看来朕平日里待你太宽厚了一些,所以才纵得你没了边,竟然敢妄自揣摩朕的心思?”
庞德海心里悚然一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心道让你卖弄聪明,这下好了,马屁直接拍到了马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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