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取件袍子来!”千山话音刚落,几个女子本以为要伺候千山的梳洗了,很快就从各自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他的衣裳和一应物事,送到了他面前,可他没有接衣裳,也没有理那白色的帕子,只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在她们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将它铺在地上,掏出怀中贴身放着的帕子,一块一块的将地上的骸骨捡起,拭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的放到了斗篷中。几个女子看的瞬间无语了,她们怎么就没遇上这么痴情的少年郎?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曾经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进他的脑海,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中满是歉疚,他若是能早来一年,他的梅舞就能少躺在这冰凉的地下一年;他若能早来十年,会不会……会不会能救下当初那个国破家亡的小公主。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加快手上的动作。可眼泪就是那么的不争气,啪嗒啪嗒的落在骸骨上,越擦越脏……几个姑娘想帮他一把,人刚蹲下,就被他呵斥了一顿,“拿开你们的手,她怕痒!”
人都死了,怎么会知道痒?可几个姑娘不敢反驳,生怕一个不小心说了什么刺激了他们山主,默默的留下了干净整洁的帕子,一个个的离开了这尺寸之地。
“鹿王你去看着点邪帝,别让他被那女人算计了。”他缓了缓神,吩咐道。
鹿王嘴角抽了抽,这就叫爱屋及乌吗?好吧,自己给主子跑腿也就罢了,如今还得去给个凡人做保镖。
“是!”没办法,鹿王退出了这片区域,这一走就带走了几个帮手。
千山的确爱屋及乌,想方设法的想要护住梅舞的父亲。
这位邪帝名唤华,是蜀国的国君,以前不似这般弑杀,本是玉树临风爱民如子的。奈何,天意弄人他一夜之间亡了国,失了家,所有的亲人都被埋进了祭祀坑,只有他因着妻子桃夭注入他体内的那一丝灵气护身,逃过了那次劫难。
再者,这位邪帝祖上有位不死之身,半神半仙的无量尚人--老糊涂,因为喝酒误事没能救回自己一族人的性命,那是哭了三天三夜。十年里,在他的调教下,这位昔日的君主成了一位高阶的修士。奈何他报仇之心太盛,辜负了老人家想让他修成仙神的心,一味追杀当年背叛国家的人,手上沾染了无数条人命,成就了他至尊邪帝的称号。
这人体一共206块儿骨头,千山收的很慢,每一块都擦的纤尘不染才放在斗篷上,他的梅舞爱干净,哪怕是尸骨,他也不希望它沾上一点儿灰。
直到星空璀璨,一副完整的骨架终于在斗篷上拼凑好了,千山满意的唇角微微上扬,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抬手抚摸着它的脸颊,眼中深情不悔。一股淡淡的白色神力进入了骸骨,所有的骨骼仿佛被胶水粘上了一般,他小心的将它遮在斗篷里,抱起它几步间消失在了这片区域。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山主哭!”
“我也是!”
听着小妖们说起这个,鹤影叹了口气,他们山主不是没有泪,只是从不曾在人前显露过一分软弱,他心疼他的坚强,也佩服他的隐忍。这么多年来,一个孩子,在没有山玺的情况下,将北方山脉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容易啊!“背后议论主子是非,成何体统!”呵斥了他们一顿,鹤影心里舒坦了不少,他们呢也老实了起来。一个个的乖乖跟在他身后,追随他们山主而去。
千山没有回北方山脉,他带着心上人的骸骨进了泰山府君东岳大帝的地盘。说起这位大帝,跟他也是老熟人了。只因为泰山府君是他烈阳叔叔的结拜兄弟,就连这泰山方圆百里的地盘都是他烈阳叔叔那个败家子送给人家的。
原本泰山府是烈阳替天行道,处罚那些负心汉的地方,后来他整日追着他娘——神女香露跑,这地方自然也就疏于打理了。这东岳大帝见这地方不错,直接给利用上了,只是他审的对象不是人,变成了鬼。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泰山的雄浑壮阔,秀美风姿丹青难描墨难画。
身为北方山主,千山对山的世界太了解了,他能感觉到、也能看到,围绕这周围百里的先天灵气和后天形成的森森阴气。
“山主在看什么?”来迎接他们的是烈阳的心腹,一个名唤秋藤,一个名唤白虎。秋藤消瘦,眉眼温和,一身青色校服;白虎又高又壮,给人一种距离感,一身月牙白色的校服穿在身上更显圆润了几分。
“叔叔的浩然正气压住了这冲天的煞气,看来,他的修为又精进了!”千山紧了紧怀中的骸骨,在他们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这泰山府。
路上不少游魂远远的看到他们自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胆子大些的还不时打量一下他们这群“生人”。至于吃了熊心豹子胆,妄想借他们皮囊一用的,灵识刚刚飞过来,就进了鹤影的肚子,要么就是被秋藤和白虎给打散了。
“不长眼的东西!”白虎惯用鞭,据说那骨鞭是用一条修炼五百年的蟒蛇精炼化而成,长约两米,通体黑色,一长鞭挥过去,那些存着坏心的散了个干干净净。
“惊吓您了,回头小的们给您赔罪!”秋藤话说的漂亮,事情办的也漂亮,一眼就发现了千山怀中骸骨的奇异之处。“这副骸骨的主人怕是半神之身,魂魄若不在这里,您就只能去鬼族碰碰运气了!”
千山点头,算是领了他的好意。
白虎这才发觉千山怀中抱的东西不是礼品,更不是什么稀罕物,而是一具森森白骨,登时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这位活祖宗又抽了什么风,怎么带这么晦气的东西登门。然而,人家是主子,他是奴才,他还真不好说什么,更不能说什么。否则不用这位活祖宗收拾他,他那爱屋及乌的主子--烈阳,会亲手扒了他的皮。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后脊发寒,僵笑着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再说至尊邪帝那边,在飞鹰的带路下,他整整追了星儿半个时辰,直追到一处断壁残桓的战场,这才停住了脚步。
那丫头身穿一身洗的早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衣裳,身段窈窕,眉清目秀,长长的头发扎了个马尾,看起来英姿飒爽,独独她眼中的阴狠,破坏了美感。她手持两把打造精巧的弯刀,防备的盯着至尊邪帝,心里又惧又怕,却不得不硬撑着。
瞧着她无意识吞咽口水的动作,飞鹰知道,这女人今夜死定了。他在空中盘旋了一阵,不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索性飞到了几十米开外那倒了大半的破旧城墙上站稳,不厚道的看起了好戏。
只见至尊邪帝手中的长矛直直飞射向星儿面门,星儿本以为双刀在手,怎么着也能将那长矛的力道卸下,不料她还是轻敌了,她整个身子被其上蕴藏的强大力量冲击的节节后退。因着体内的暴力分子作祟,这位至尊邪帝一路追着那星儿打,打的她只能疲于招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说,孤的梅舞怎么死的?”双刀在这死丫头身上,尸骸却在云绽那死小子所住的院落里,他直觉女儿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这一天到底是来了,她东躲西藏了十年,还是被昔日的主子给找到了。他这一问,她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哆嗦,弯刀“铛”的一声落在地上一把,她再回神想争取主动权已经来不及了,那锃亮的长矛已经抵在了她的咽喉处,顷刻间就能要了她的小命。心中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做下那事的负罪感一时间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眼神飘忽,不知道该如何拿话搪塞眼前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做了多年君主,什么样奸滑的人没见过?眼前这小丫头想跟他耍心眼儿,真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不知死活。他抬手打出了一道黑色的灵流,“铛”的一声,她手上另一把弯刀也落了地。
星儿惊的整张脸都白了,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孤再问你一遍,梅舞怎么死的?”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为弄清楚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他的女儿有半神的血统,武艺超群,修为也足矣自保,好端端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否则以他现在弑杀的程度,这丫头的脑袋早搬家了。“你不用费心胡编滥造搪塞孤,孤杀了当年的那些护卫,从他们嘴里得到了许多事情的前因后果。”
此话一落,星儿的心彻底凉了。长矛刺进了娇嫩的肌肤里,一缕鲜红顺着雪白的脖颈流进了衣衫里,丝丝的疼痛很快拉回了她的神志。她眼睛一闭,整个人瘫软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枉孤对你云家信任有加,让你锦衣玉食的陪着孤的梅舞从小一起长大,你云家竟是这样回报孤的?”因为气愤、自责,他的手在颤抖,他又紧了紧那柄长矛,等着这悖主忘恩的丫头给个交代,“说是不说?”
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反正注定要死了,这星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件事就如同午夜梦回的魔鬼,纠缠了她十年,让她夜不能寐,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盯着她。即便今天至尊邪帝不找上她,她早晚有一天也会被自己逼死,这就是背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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