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这个端午佳节,过得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冷清,宛如战时。
若在往年,岸边早就排列彩舰,高搭看棚,准备竞渡游戏了。今年的端午,岸边街上,却不见一个人影。
节前的晚上,整个岭南道的上空阴云密布,鸟雀惊飞。天上万星沉寂,隐约有一彗星,自西方掠过轩辕星座,进入太微星座,最终悬于大角星。
三百太岁在地宫之中,扭动着身躯不断游走,亲自布置着一切。
为了这一天,他修了一千年。
昨日那些守卫被顾飞舟布下的障眼法迷在酒色之中,放走了几个重要的人质,打那之后,他就再也信不过任何人类了。
那些守卫也是自取灭亡。
话说那几个守门的去了巨殿之后,又见了带头长官,这才知道上了当。长官将他们大骂一顿,众人择路出逃,结果那巨殿之外,被顾飞舟布下了奇门遁甲之术,看似周正的街道,却宛如一个根本没有出路的迷宫。
层层楼宇、重重墙垣,让那些守卫辗转终宵,疲于奔命。若不是三百太岁发现洞门大敞,他们估计永远也出不去了。
当然,三百太岁同样没有让他们见到第二天的日光。
地上有一大滩死尸。其中,有守卫地宫的队伍,也有见到如小山一般堆积的蜈蚣当场吓死的。三百太岁费了好大工夫,终于亲手搭起了法坛。
吉时已到,三百太岁缓缓伸直了身躯,人立起来,那上万只附肢争相舞动,顶着一颗孤零零的人头,在那里念念有词,画面极尽诡异。坛下一众巨型蜈蚣也跟着人立,像是在努力接收着天地间的灵力。
那被掠来的上千男女,此时都已经哭到嘶哑绝望。
云玲、小野鸭、小野菜紧紧抱在一起,绝望地等待最后的时刻。云玲想到了阿耶,想到了阿娘,想到了阿兄,想到了自己在子虚岛上度过的童年,还想到了在书院中第一次见到苏天鹤时的喜悦。
那时他们都还不大,记忆之中,苏天鹤正倚着书院低低的窗棂,借着大好的日光看书。那本书是岛上书肆的手抄本,专写大唐的传奇故事,很是流行。
云玲伸手便问他要。苏天鹤将书移开时,本皱着眉头想要拒绝,但见了云玲,忽然整个人就像被定了身似的,呆在那里。那之后他们并没多少交集,只有偶然经过时的惊鸿一瞥,或者互相有了新书时的几句交流。
如今云玲家没有了,自己也将要走完短暂的人生,终于明白了自己对苏天鹤那种无法言说的情愫,也看出了苏天鹤对她的用心。
他们本可以相互奔赴的。她叹了口气,擦了擦泪,终于下定了决心……
“妹?你要干啥?”那小野鸭惊讶地看着云玲,瞬间明白过来,赶忙去掰云玲的嘴。
可是已经晚了,云玲已经将自己的舌头咬出了血。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剧痛,疼得靠在小野鸭身上,不住地吐血,没再继续咬下去。
她原本想得很清楚了,亲人都不在了,前路对她来说只能是一场又一场的苦难。与其一会儿让蜈蚣咬死,不如自己咬舌自尽,留下个清白的灵魂。
可她在岛上,天天受宠,连伤都没怎么受过,这样剧烈的疼痛,她是承受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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