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再次合上了眼睛,继续念起经来,任我说什么,都不再搭腔。
我看了一眼他头上的绷带,只见绷带上面缓缓沁出红色的血液,像是拍死在皮肤上的蚊子血,丑陋而恶心。
突然,他一把扯下头上的绷带,露出两边血淋淋的伤口,他的耳朵已经消失了,像是两个幽深的洞,黑漆漆的,没有光亮。
他的面目扭曲而狰狞,他将手中的佛珠摔在地上,曾经充满佛性的圣洁之物瞬间分崩离析,化作一个个毫无用处的珠子,滚到角落里。
他两只手插进自己的耳朵里,不停地往里钻。
他的声音尖锐而嘶哑。
他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哀伤,痛苦宛如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他翻起白眼,像一条在岸上扑腾的鱼。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破门而入,手忙脚乱的按住他,给他注射镇定剂,防止他伤害自己。
他的耳朵已经被他抠得流出血来,再深一点,可能就会彻底听不见了吧。
我知道,我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他确实疯了。
我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老和尚却开了口。
他说:“赵瑞,别回头!!!”
我停也没停,离开了这里。
我不知道他说的别回头,是让我那一刻不要回头,还是永远不要回头。
离开精神病院前,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女人,她哭的很惨,不停地说着:“阿星,妈妈对不起你。阿星,你怎么不来看妈妈呀……”
说到最后,她又开始高喊:“我是为了全人类,再不进化就来不及了!我是爱因斯坦!……”
我走出精神病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远处的老槐树直挺挺的站着,黑暗笼罩了这片土地。
绿色的玉米摆动着枝叶,借着月色,盯着我看。
途经稻草人的时候,我发现它们的纽扣眼睛是X形的。
这次我能确定,它们确实变了。
之前它们是十字形的。
我伸出手,将所有的纽扣变回十字形,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也许,等我离开,稻草人就会伸出手,重新把自己的眼睛转过来。
稻草人假装成人,时间长了,便以为自己是人;
人不好好做人,时间长了,也就没了人心。
你说,是伪装成人的稻草人更可怕,还是没有人心的人更可怕?
我给张庚打了个电话,同他说,我要去拉他泡向东三十里的王家村。
张庚大大咧咧的表示没有问题,还说这两天董忠华好极了,都胖了两圈。
我沉默的挂了电话,心中明白,董忠华被死气侵蚀,如果再找不到源头,就没几天好活了。
黑夜中,我跑了起来,风吹乱我的头发,夜空悬在我的头顶。
我的速度很快,甚至比摩托车的速度还快。
我的呼吸平稳,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能量。
我能清晰地辨别出方向。
因为,我有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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