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而去。
他身形才现身窗口,吕三才的三才手第九手已正抓向方柠锁骨。方柠见韩锷声罢即至,竟对吕三才那击来之势不闪不避,含笑望着韩锷,似是他叫自己不用动手,就真的危机迫身也不用动手一般。这分明是以性命相搏的信任。吕三才一愣,手却不慢,加速向方柠锁骨钳去。
他指尖才及方柠锁骨之际,韩锷人还未及到,但他臂长剑长,那剑脊竟已伸在方柠锁骨前挡住了他这一抓。方柠冲他流眄一笑——这对敌忘死,轻生托付的招术原本就是他们情侣二人面对强仇大寇时犹自互开的玩笑。韩锷心头一荡,只觉眼前春光明媚,人生之快意幸福无过于此了。他横剑一剑逼退吕三才,紫宸一星却已追至。韩锷长庚荡至外路,再也回顾不及。紫宸一星身形极低,平掠而至,弓背却已直朝他的小腹捣来。
韩锷的左手忽出,袖中青光一闪,低喝了一声:“短青!”
一柄青光闪闪的短匕“含青”就已横在紫宸一星面前。
紫宸一星单手撑地,身子已倒掠而退。他落足之际,吕三才却已扑上,一时空中只见爪风弓影,再有,就是剑光。洛阳河畔董家酒楼竟已成为三大高手搏命之地。龚亦惺一招即出,倒退而回,才待重扑之际,肩头却忽被吕三才按住。
他刚一愕,已听吕三才冷冷道:“韩锷已至,单凭你我二人,要想不搏命,绝对拿不下这‘索剑双侣’的。不过韩锷即来了,对俞总管我们已有交待,咱们且先去。”他抓着紫宸一星的肩膀就向楼下跃去,口里冷冷道:“韩兄,你跟紫宸的梁子可就算结下了。”
韩锷微微一笑,只见方柠正若嗔若喜,含情凝睇地看着自己。只觉——只要有此一刻的相看,紫宸的怨结又算得了什么?他一个年轻男子,本就口拙,尢其面对方柠,只见他翕动了几下唇却没有出声,只是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笑得那么年轻爽隽,有一种阳刚之气饱满满、凛冽冽的灿烂。
这时楼下,吕三才已带着紫宸一星落地,口里最后冷哼了一句道:“留着那对奸夫淫妇去享受他们的幽会吧。”
方柠一愕,她是女子,但久处倾轧,那话倒没给她带来什么触动。却见韩锷脸上的笑却一瞬间冰封似的僵住了。
她怕的就是这个,但她也不知该如何给他宽慰。韩锷……他是一个死心眼的男人。方柠低头垂目,那句话冰冷冷地砸来,刚才那一瞬还满目春光的董家酒楼楼头,却在这一句后,就已热情骤冷,瞬息冰封住了。
第九章:欲把一麾江海去
于小计牵着斑骓在洛阳城西门“厚载门”外等着。
怎么还不来呢?于小计心烦意乱地想着,锷哥怎么还没来?他很担心韩锷:以他一人之力,究竟抗不抗得住那“紫宸”中两大高手的合力而击?而且,旁边还有虎视于侧的洛阳王府中的人?更何况,还有一个,让韩大哥心迷意乱,却一心只想利用他的女人杜方柠!
想起杜方柠,于小计的心中更烦了起来,他伸出脚尖去踢那永远也踢不完的石子,全不管自己的鞋头本来已快破了。他对杜方柠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这时心思一乱:如果韩大哥确实击退了紫宸,那么以杜方柠最善长的魅惑,加上锷哥他对她的软心肠,他还会来吗?
——韩锷今日不肯带他同去,只叫他牵了斑骓在洛阳城外等着,如果直到申时他犹未至,那就不用等了。他把斑骓留给于小计似乎也别有深意,当时他说道:“有了这马儿,以后就是你面对危急时,只要骑上它跑出一射之地,旁人只怕就再也追不上你了。”
于小计心思忧乱,这时想起这句话,不知怎么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厚载门里人进人出,冠盖相望、黔首如流,于小计却只远远地看着,只觉得那些人物都与他全不相关,他关心的人却始终没有出来。
直到午时过了很有一会了,仲春的太阳刚刚显示出了它的一点威辣。于小计才看到一头黑驴趑趄着从厚载门里走了出来。驴背上是一个高挑挑的人影。于小计一声欢呼,不等那驴子近前,已跑着奔上前迎了上去,叫道:“锷哥!”
韩锷的脸上却全没有以一柄长庚击退紫宸两大好手后的兴奋,只是沉郁郁的。他已多日没有刮脸,薄薄的上唇上全是初初露出的髭须,短短的,若有若无地青成一片。于小计也不顾他的脸色,一跳就跳到了他的驴背上。那驴子脚步停了下来,有些承驮不住两个人的样子。于小计笑道:“害得我白担了半天的心。锷哥,你赶走了紫宸老三和那个紫宸一星了吗?我就知道你行的!我就知道你行的!”
他倒是比韩锷本人还来得兴奋。韩锷本来最不耐烦的就是别人的仰慕夸赞与诸如此类的种种虚文,但小计那诚心诚意的祟拜却还是总能给他以一丝感动——因为他不是把他看做外人,而是当做一个哥哥来祟拜的。韩锷自小湖海漂零,这时他抬起一双凝郁的眼,看了看身边的一身是灰的小计一眼,心里忽升起一种温暖。抱住他的腰,用髭须扎了扎他的脸,笑道:“你锷哥也不见得总行的,不说别的,得罪了紫宸,他们当家俞九阙我就第一个惹他不起。好在紫宸中人都是很要面子的人。他们在我手里吃了点瘪,只要不在我这里找回场子来,想来他们也没脸再去找……她的麻烦了。”
于小计一脸兴奋地看着他:“锷哥,你跟我讲讲,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赶走他们的?咱们……这就走吗?”
韩锷点点头,笑道:“当然就走。”
不错,他的心愿已了——洛阳王的人与城南姓就是再有所争执,他们毕竟还是一城的人,还有些规矩与面子不能不顾忌的,那也是暗地里的险恶之争了。只希望她……能够一世平安吧,我就是在也帮不上什么忙的了。洛阳王的出手,那不会是象紫宸一样自持位高势重,全无避忌的以力相迫。对于他们那些险恶招数,韩锷就是留下来可是一点也没办法的了。
他们两人就此上路。一路上,于小计一直笑嘻嘻地看着韩锷。韩锷已换乘了那匹斑骓,于小计却不肯老老实实地去骑那黑驴儿,只道:“锷哥,这牲口脾气好犟,我弄它不来。”
韩锷道:“那你骑马儿,我骑驴,如何?”
于小计不答,一猴身儿,已下得驴,紧跑两步,靠近韩锷,猴到了韩锷的马上来,坐在他身前笑道:“你也不骑驴。锷哥,这马儿多好,走得又快又平稳,还从不一巅一跛地闹性子,咱们都骑它吧,也好说话儿。”
韩锷确实也是拿他毫无办法。他一向与人交淡,孤独索居,实是因为自己也知道,以自己的性子,一旦喜欢上什么人,就会全拿他毫无办法的,象对方柠,象对于小计。
不知怎么,他虽心中满是愁烦,可见到小计的那灰扑扑的笑容笑脸,却也似愁不下去了一般。他心里不由想起孔老圣人的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狎,远则生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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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想起这句话时,只觉心头满是温暖,却不似那以端谨自居的圣人心里那无奈的感慨与喟叹了。……后两句的情态描写得可真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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