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云居高临下看着一众女子,缓缓说道:“看在都是可怜人的份上,我再为你们说一次话,可不好保证什么。”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一众女子一个个泪眼汪汪,相互看了一眼便都垂下头去。她们听说秀云在城主夫人跟前很有存在感,若是秀云娘娘能美言几句,兴许她们就能留下了。这边秀云离开后院便卸去趾高气扬的模样,垫了垫手里的荷包,应当没多少银钱,却是她们全部的家当。同秦月行了礼,便将三个荷包交给一旁的丫鬟,丫鬟打开荷包拿出为数不多的铜板,加起来也不过能吃上三天饱饭而已。秀云见状,心中默默叹气。若换作她,别说用针刺别人的肉,就是刺自己的肉,只要能活下去,她也会刺下去的。秦月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让秀云下去了。一众女子望眼欲穿,半日过去了,门廊处不见秀云的身影,一日过去了,门廊处依然不见秀云的身影,心中的那点期待逐渐开始化为担忧和焦虑。一夜寂静,却有许多人无法安然入睡。第二日清晨,便有人穿戴整齐站在院子里,向着门廊处张望。又是半日过去,许多人的心中开始恐慌。负面情绪是会蔓延的,随着一个人低泣,呜咽声开始此起彼伏。到了傍晚,依然不见秀云,恐慌逐渐变成绝望。只是想想以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她们便由衷感到害怕。如果、如果她们当时不害怕不尖叫,可以像城主夫人那般去用针缝人肉,现在就不是这般光景了吧?可是没有如果,对于这些权贵来说,多的是吃不上饭的人,哪里会在她们身上浪费时日。第二日一早,丫鬟们就过来赶人了,这是秀云留下的话,两日内她没过来,便将这些人送出去。小院一片愁云惨淡,期期艾艾谁也不想走,奈何这里是城主府,容不得她们撒泼。想到离开华夏城所要面对的日子,十几个女子彻底绝望。她们一路脚下虚浮,眼看着就要走出城主府,一声娇喝叫住带路的丫鬟。“城主夫人说,让她们随同将士清理战后战场,无意前去之人,可自行离去。”
十几个女子站在原地,竟是无一人离去。不过是清理战后战场,比之带着一家老小饿死荒野,孰轻孰重她们分得出。就这样,十四个女子被带到城外营地当中,知道是城主夫人的安排,即便将士们头疼,也只能照办。本以为第一天便会吓晕过去一半,却不曾想这些女子一个个同打了鸡血一般。明明面色苍白满脸虚汗都要抢着去处理残肢断臂。女子们时不时便会吐得稀里哗啦,抬袖一抹便又立刻动起来。未来的日子如何都掌握在她们自己手中,她们若是不拼一把,如何对得住自己和家眷。幼童和女子有了安排,秦月便将目光放在身有缺憾之人身上,先前因为这个还闹出个笑话,自然要把这一部分劳动力利用起来。残疾人本身就经历过绝望,但凡有希望能够依靠双手改变生活,他们都会牢牢抓住。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的。这些人的劳动量不大,不过都是精细的需要进行分类的活儿,一样是马虎不得。犹豫之前差役闹出的事情,华夏城愿意参与进来的人没多少,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到二十个……这个数量着实出乎秦月的预料。算上那群无家可归当中的残疾人,也不过二十七八。这些人便交给十个匠人去教导。这十个匠人是分两批跟着秦月学习了一段时间,用来教导这二十七八人去分类纱布针线等事情可谓小材大用,目前也只能如此。这些流民当中,青壮年并不多,秦月索性便将这些人送到营地去训练一段时间。另外还有一部分手脚利落的老人被秦月同身有缺憾之人分到一起,劳动强度不大,还能挣取一些银钱。短短数日,秦月便将众人头疼的流民进行了妥善地安置,这让一众将士大感钦佩。不是很能理解的秦石峰也叹了口气,不管这些人是否真像秦娘子说的那般派上用场,至少暂时解决了一个麻烦。行军打仗可以,让他去干这些事,着实难为他了。旁人如何去想秦月不知道,她致力于将战后医疗的队伍拉扯起来,这两个月什么也没有做,专心致志做这一件事。深秋已过,寒冬初至。一个裤管空空如也的老者转头看着窗外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心中颇为感慨。等到雪再大一些,便要陆续看到雪地里躺着一具具冻僵的尸体了,说不准过些时日,他也会出现在那些尸体当中。想过千万种可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可以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在这个年岁,依靠自己的双手为家里挣些银钱。放眼望去,偌大的‘厂房’当中都是同他一样的人,不是‘老不死’被人嫌弃的,就是缺胳膊少腿没人待见的。起初‘厂房’这个词对他而言非常陌生,可现在提起这两个字,便让他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扬。因为此,他做起手里的活来,格外认真仔细,他不能辜负老天爷……不,不能辜负秦娘子,他要用全部真心去回报。“吴老哥,听说过两天还有十来个老的残的进厂,你说会不会把咱们淘汰出去?”
身旁一个瘸子一脸担忧。吴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好好做工,淘汰谁也不会淘汰你。”
‘优胜劣汰’这个词是秦娘子提出来的。这么多人,总有思想不到位的人,打着混吃混喝的目的,秦月便给所有人定了指标,有指标压力,就有动力,形成良性竞争,将那些混子踢出去。这个瘸子倒不是混子,只是过于杞人忧天。和他有同样心里的人不在少数,像他们这种人,换个地方都是被当成叫花子赶出去,哪能像现在这般体面,反倒让很多人患得患失起来。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随即大门被人‘砰’一声打开。“好消息!”
许多正在专心致志做工的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来人纷纷怒骂起来。“富贵你小子,是不是找抽呢!”
吴老笑骂一声,语气中却掩不住的自豪。吴富贵是他的小孙子,如今跟着大公子当差,时而会传递一些消息,能这么兴冲冲跑进来,看样子是有喜事。吴富贵挠了挠头,抹了把头上的汗,说道:“咱们过年有年终奖!”
众人一脸懵逼。什么是年终奖?吴富贵一脸得意,说道:“不知道什么叫年终奖吧,先知道吗?”
瘸子忍不住看向老吴。其余人的视线也都落在老吴身上。你孙子欠收拾。“来富贵,过来爷这里。”
老吴招手。吴富贵一看祖父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讪讪笑起来,“年终奖就是喜钱!”
见祖父面色一喜,又说道:“只要是秦娘子手底下的人,所有人都有喜钱!”
在场之人喜过之后,又有点将信将疑起来。不是对城主夫人有所怀疑,而是他们这个样子,能够领一份工钱已经是恩赐,怎么敢奢求还有喜钱可拿。这件事众人听听便也作罢,他们只要能维持现状便已心满意足。两个多月的运营,秦月的两大工厂已经运转起来,很多人也都慕名而来。那些一开始不信的人,此刻都后悔不迭。医疗用品工厂是秦月最为看重的,因为医疗队伍她已经拉扯起来。战事一次接着一次,虽暂时没有大规模战役,但小冲突始终不断。阙贼通过不断的试探在摸他们的底线。更多的战事秦月都是从萧狼那里听来的,因为这几次小规模冲突,她的医疗队伍成功派上用场。当受伤的将士们看到冲进来一群穿着白衫的女子时,一个个险些惊掉下巴。谁能告诉他们这些女人来干什么?哭丧?当这些白衫女子一个个熟练地开始给他们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些人是做什么的。薛同仁和李显贵在不远处看着这些女子目光坚毅,手脚麻利地进行战后医治,纷纷叹了口气。“是我们太狭隘了。”
薛同仁说道。李显贵点头,“师父到底是师父,这份境界就不是我们能够拥有的。”
这一刻,他们动摇了。如果这些女子学会缝合之术,所发挥的作用将会更大!已经扩充到三十个人的医疗队伍全部由女子组成,但是这里边也分级别。大部分人只需要做一些清理伤口包扎伤口的事情,还有五六个人处理更为复杂的伤势。这五六个人是秦月从中挑选出,将来要学习缝合之术的人。这边正在进行战后医治,一个将士忽然匆匆而来。“薛大夫,城主夫人叫您过去,说是您的家人来了!”
薛同仁一怔。他的家人?他离家已经数十载,谁会知道他在这里?“叫什么?几个人?”
薛同仁一边走一边问。“两个人,一大一小,说是投奔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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