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手上的麻绳也用完了,杨柳给打个结,解开手上缠的布条,白布条已经成了灰黑色,随意搭在竹竿上,起身去看灯笼。
这四个灯笼要比寻常的灯笼粗,竹篾也更粗,底部固定了个漏斗形状的铜碗,只要不是把灯笼倒过来,里面的火油怎么晃都洒不出来。
程石也跟过去,拿过一个仔细看看,“我大舅兄这手艺不错啊,就是去开店卖这东西也能养家糊口了。”
“你说真的?”杨柳放下灯笼,不等他回答又说:“灯笼这玩意,也就镇上大户人家用的起,在乡下点油灯的都少,卖不出去,更别提开铺子了。”
程石仔细想想,也对,别的村他不知道,但杨家庄的确如杨柳说的,夏天农忙的时候还会点盏油灯,猫冬的时候不等天黑就吃了饭,就着锅洞里冒出的火洗洗刷刷就钻被窝,灯笼在村里还真没人买。至于镇上,早有卖灯笼的铺子,再开个铺子还真不一定能糊口。
这话就此作罢,两人去偏院洗手准备吃饭。
晚上再去山脚巡夜,这四盏灯笼就用上了,杨柳和程石一人提两盏往西去,火苗映在轻薄透亮的灯笼纸上照亮了前路,这下才不害怕晚上走路会踩到蛇。
还没走近就听到一声鸡崽的惨叫,不等人先动作,两只狗嗖地一下蹿了出去,小两口紧随其后,跑到松树林里只见鸡鸭鹅像炸了窝似的乱跑,两只狗也不见影。
“我进去看看。”程石抽出腰后的砍刀推开栅栏门进去,他一进去,鸡崽见了光扑棱的更厉害。
杨柳在嘈杂的嘎咕声里捕捉到一两声嘶哑的吱吱叫,她提着灯笼避开绳箍子沿着栅栏外转,在靠近鹅群卧的地方看到了一只被绳套箍住腿的黄鼠狼。
“你一个人别乱走。”程石抬眼喊她,提起一只脖子流血的鸡崽子往出走,“死了一只鸡崽子,看样子是黄鼠狼咬的。”
“我这儿箍住了一只黄鼠狼。”杨柳没敢动它,退了几步捡起一根枯树枝戳它,肉眼可见一股灰黄色的气体从尾巴后面喷了出来,她转身就跑,还是被臭味儿熏了个正着。
“呕——”程石比她的反应还大,要不是还惦记着媳妇,他能比狗溜得还快。
两人退到堰边才敢大声出气,闻着水汽里带的淡淡花香,这才救回一条命。
“真是耳闻不如亲见,这黄鼠狼的屁比茅粪坑还臭。”程石只是想了下,撇开脸又呸了几口。
杨柳抬起胳膊闻了闻,还好,衣裳上没染上味,不然以男人这个样子,恐怕躺在床上他能做噩梦。
估摸着味道散的差不多了,两人这才又打着灯笼上去,那只黄鼠狼听到脚步声又开始挣扎,被绳套箍住的毛腿已经渗出血。
“它不会再放屁了吧?”程石不放心。
“应当是不会了。”但杨柳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黄鼠狼记仇,杀一个能来一窝,而且黄鼠狼有黄大仙的称呼,农家多信奉黄大仙。
程石没这个敬畏心,他拿了砍刀一刀劈下去,用刀尖刨出个坑把它埋了,“什么记不记仇的,养这么多鸡鸭鹅在这里,你就是不杀它,日后该来的还是来。”
刚把土填进坑里,黑暗里传来狗叫,杨柳提起灯往身后看,还没看见狗先闻着了味。
“快快,快跑,狗捉来了黄鼠狼……”
不等她说完,程石抓起她就往山下逃,两只狗还以为在跟它们玩,发了狠的玩命追。
“嗷嗷嗷,臭死了!别跟着我……啊啊呕——”眼见红薯叼着还在吱吱叫的黄鼠狼扑上来,程石要绝望了,冲动之下,他一把夺走狗嘴里臭烘烘的黄皮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往远处扔。
结果就是回家后他抱着水盆一个劲的往手上打香胰子,杨柳洗澡出来喊他进去洗,“亵衣已经给你拿进去了。”
“你来闻闻我手上还臭不臭。”他支愣着右胳膊把手递去她鼻下,“还有臭味儿吗?”
“没了,都是香味儿。”
程石怀疑地看她一眼,缩回手自己闻了闻才放心。
一块儿香胰子他洗去了一半,水盆的水都混浊了,杨柳端出去倒在流水沟,站在檐下抬头看天。快到月半了,天上的月亮缺了一角,光晖却不受影响,桂花树和葡萄藤下落下斑驳的黑影。
这个澡是程石洗过的最久的一次澡,他穿衣出来,杨柳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他掀被上床她都没感觉。
……
清早出门,住在村西边的人看到两口子问:“昨晚是你俩在西边大喊大叫?出什么事了?”
“黄鼠狼咬死了鸡。”杨柳有些赧然,“昨晚吵到你们了?以后我们注意。”
村人没听清她后一句,也可以说不在乎,西堰离村里不算近,有人喊叫也说不上吵,只是晚上听到人声有些惊。
“我就说吧,哪有不被黄大仙惦记的,把鸡鸭鹅养山上,那就是给山里的野物投食。”蒋阿嫂扛着锄头问:“咬死了几只鸡崽子?”
“这几天忙,也没数过,等花生种下去,闲了再过去数。”杨柳等春婶坐上牛车了也坐上去,“闲了再聊,我们下地了。”
牛拉着一车人往地里去,坤叔牵了马跟上,后面还跟了两只蔫巴巴的狗,早上被男主人训了一顿。
地里犁过一道土是松的,四个人一人拎个装花生的布袋子,用脚尖在土里踩一下丢颗花生粒,脚尖一转,再踢土盖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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