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也没好气:“年纪大?记性差?没文化?那就遵纪守法别犯事儿啊!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法盲才犯的事?是的话那有没有必要好好学学?”
男人点头称是,同事说:“那不就得了?你找那么多理由,为你好你还跟我叽叽歪歪。”
男人还是惶恐:“那要是这回没及格……”
“那就下次!”同事不耐烦了:“三次不及格你就当心点。”
男人简直意外之喜,说了一连串的谢谢才走。
秋焰看完这出闹剧,再抬头见着教室门框边的温遇河竟然还没走,他问:“你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温遇河朝上楼的那个矫正官偏了偏头说:“他说的是真的?要三次才会有危险?”
秋焰皱眉:“你不是吧?你也没考好?”
温遇河打了个呵欠:“我没时间啊矫正官。”
秋焰简直哭笑不得,年纪大的说自己记性差没文化,年纪小的说自己没时间,那特么合着一个月的矫正普法普了个啥?
他比刚刚的同事还没好气:“你但凡听课的时候少打点瞌睡,即便平时不看法条,也能考进及格,这跟你有没有时间没关系。”
温遇河看起来根本没听进去,秋焰觉得自己简直浪费唇舌:“算了,说这些我知道你也不爱听,你也别以为我爱讲,反正及不及格取不取消假释都不会碍着我什么,你爱看不看,爱考不考。”
温遇河嘴唇动了动,秋焰冷笑了一声,又说:“这些基础法条,比病理学药物学人体解剖学还难背吗?不至于吧?你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你也别跟我解释什么,对我来说,那些话也没必要。”
说完不管温遇河的反应,径直上了楼。
温遇河愣着嘀咕了句:“我这是捅了马蜂窝了么这是?”
整个下午,二楼办公室的矫正官们都在闭门阅卷,盛淮南给每人均等分发,秋焰拿到给自己的那一摞后先大致翻了翻,虽然看不到名字,但他还记得温遇河的手写字长什么样,觉得大致上能分得清他的试卷,但翻了两次,他确定自己手里的这一摞没有。
也不好去问别的同事,秋焰只能闷头批改自己的。
不及格的比率确实还不低,他才改了三份就有两份不及格,不由感叹了声:“这些人都在干什么,考的都是这一个月每天都在讲的东西,最基础的,哪怕凭常识做个选择题也能及格,这些人就能给你弄得不及格。”
同事说:“这才是常态,小秋跟你说,大部分这种轻型犯罪的,都是法律意识淡薄,不像那些高智商犯罪是知法犯法,这些人啊,他们是真分不清哪些违法哪些不违法。”
另一个说:“所以啊,别看现在社会进步,基层普法永远都有需求。”
秋焰现在深以为是,看着试卷上那些选得错得离谱的选择题连连感叹。
诸如:下列哪些行为构成故意毁坏财物罪?
a、甲与乙是同事,甲不慎将乙价值1万元的玉镯摔碎;
b、甲与乙是男女朋友,在一次吵架中,甲一气之下将乙价值3000元的手机摔碎在地上;
c、甲与乙因琐事发生口角,半夜甲在乙的鱼塘中倒入农药,导致上万斤鱼全部被毒死;
d、甲因被公司辞退心生怨恨,将公司几台电脑砸坏,造成公司损失3万元。
这道多选题他前天刚在课上讲过,但随便翻翻一溜的人都选的有b,a和b为什么不能选他已经在课上讲的很清楚,毁坏金额没有达到5000元不算,“不慎”不属于“故意毁坏”,但如果是假装不慎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些苦口婆心都跟耳边风一样,阅卷阅得秋焰觉得工作十分没有成就感。
每个矫正官的情况都差不多,除了唉声叹气,就时不时爆出一句“离谱!”,突然有个同事“哎?”了声,带着难以置信的口气说:“我这儿是批了个满分卷吗?”
“哇!”,办公室一下热闹起来,“看看看看,这谁啊?哪个组的认得出来吗?这组长跟组员要一起得奖励了啊。”
秋焰的心情一下激动起来,会不会是……?那家伙虽然口口声声不看书,但秋焰看过他曾经的专业成绩,不相信以那样的头脑会记不住这么简单的法条。
他也挤进同事中探头去看,结果还真是他熟悉的笔迹,只不过——他说:“这好像是我这组的,程朗,应该就是他。”
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是程朗啊,那就说得过去,他学历高,每次课上得也端正,这样的考试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快下班的时候所有卷子都批完,大家在一张大会议桌上把密封条拆开,所有人的成绩录入进表格,等其他综合行为的考核分数出来后,再一起汇总录入进app,这些成绩和数据是需要同步抄送给各个监管上级机构的,诸如公检法三方的上级单位都会收到。
每个人在里头寻找各自小组成员的,秋焰终于看到了温遇河的卷子,跟他每次踩着点进教室一样,考试分数也将将踩到过线的60分。
以前秋焰只觉得这个人傲慢,现在还多了份吝啬,这人,只要他不上心的东西,是一分多余的心思都不会花的。
盛淮南让矫正官们这几天抓紧把每个矫正对象的综合行为考核表评写好,还有每个人单独的社矫月度报告,也就是,所谓的每逢月底无穷无尽的文书地狱工作模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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