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非要全程听着,abclab混音师简直要被谢兰生给弄崩溃了,觉得没有这样儿的。
《圆满》音效比较复杂,而且,它里面有非常多的中国特色的东西,比如银杏的沙沙声,比如“28车”的车铃声,比如铁盆的落地声,比如搪瓷缸的落桌声……那混音师从业20年都没听过这些声音,没有任何经验,而谢兰生吹毛求疵,对声音的每个细节都一定要做到最好,否则就要返工重做,比如各种声音的比例,比如它们的淡入、淡出,要与想的一模一样。同时,《圆满》为了去电影节制作时间又非常紧,abclab混音师苦不堪言,压力很大。
他不停说:“谢导,您太难搞了!您太难搞了!!!”
谢兰生也只有道歉,然后继续吹毛求疵。莘野也终于明白了电影局给他的评价:对一切事,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谢兰生也非常清楚自己是个“难搞”的人,只要和他共事过的都会给他这个评价。
之前,他总是让摄影师加116的光圈再拍一遍,或者减116的光圈再拍一遍,可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一般人类是看不出116光圈的任何区别的,可谢兰生就非要拍,连摄影师带演员们一起折腾、一起受累。
在混音终于完成那天,那混音师用一种枯木逢春的语气对谢兰生高兴地道:“谢导,终于做完了!!!”
“嗯,”谢兰生说,“谢谢。”
那混音师又评价道:“谢导,您是我见过的最难搞的一个导演。”
谢兰生:“……”
其实兰生有的时候对他自己也受不了,当晚,为了确认他是不是真那么让人受不了,谢兰生突然问莘野:“莘野,我是不是非常难搞?”
“……嗯?”莘野明显有些愣了,“什么难搞?”
谢兰生便解释说:“混音师说我很难搞。”
“没有。”莘野低笑,“谢导,您值得最好的。”
谢兰生:“…………”
“谢导,您本身是最好的导演,您也值得最好的同伴,值得他们最好的作品。”
“……啊。”谢兰生又再次觉得,莘野总能让他自己焦躁的心安静下来,仿佛有魔力。
那边,隔着电话线,莘野带磁的声音又再一次地响了起来,他说:“谢导,这样的你……我很喜欢,一直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生:“莘野,我是不是非常难搞?”
莘野:“……哪种搞?”
谢兰生:“就那种搞啊。“
莘野:“不知道。我搞搞试试。“
这段参考李安说的刚用电脑时的事儿。李安说他放大一看,全选错了……只好重选。差不多的年份时间。
第64章柏林(一)
谢兰生是在一月末接到柏林的电话的。在等着的一个月中,他们做了精剪、配光,从初剪的四个小时时长缩短到两小时。
谢兰生对“参加比赛”的感觉还蛮复杂的。平心而论,谢兰生这二十几年都不是个好强的人,他沉浸于内心世界。他也一直非常赞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因为说白了,“喜不喜欢一部电影”是主观的、是感性的,跟思想、审美合不合拍等等东西关系很大。而且,不管竞赛多高姿态,它本质上就是俗的,人虚荣且非常功利——各大导演不断造势,争取观众喜欢自己,让电影节的组委会倾耳注目、抛来桂冠。想想也是,若是选的大奖电影最后根本无人问津,电影节也办不下去,可这让它变得更俗,大众口味从来不是艺术创新的好朋友。谢兰生对大众喜好从始到终保持敬畏,但做不到曲意逢迎。从这些个角度来说,“拿奖”不是什么好事,许多大导从不参赛,还在合同上面注明“不能拿它参加比赛”,不设竞赛的电影节似乎更加纯粹一些。
可是呢,人真的是非常复杂。只要付出一些成本就总是会期待结果,不愿意做无用功。而且,若是参赛,还一定会被周围的竞争氛围所影响到,也变成俗气的动物,想要获取大家肯定,想要收割同行艳羡,想要拿回一个奖项而后得到好的回报。一边告诉自己不care,一边控制不住地care,非常矛盾,可能,不去比赛真的是个比较合适的方式。
这次,谢兰生的主要目的是被盗版商带到中国,他不断地说服自己:参赛是为被人看到,这似乎也没那么俗。
因此,他在接到组委会从柏林打来的电话时,他心里面最主要的想法还是高兴、欣喜。
在电话里,那边人问:“是谢兰生导演本人吗?”
谢兰生则感觉回答:“yes!”
那个苍老的声音道:“我是柏林电影节的主席aresschrder。我们希望邀请您的电影《圆满》来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您愿意吗?”柏林戛纳这些电影节的主席一年一换,全是知名的大导演,今年轮到aresschrder了。
谢兰生说:“我的荣幸。”
接着,aresschrder与其他影展主席说出的话如出一辙:“那我们会寄出正式的邀请函,请带着来。另外,请在名单公布之前对电话的内容保密。”
“好的。”
aresschrder主席的态度温柔,又继续说:“柏林国际电影节的开幕日期是2月15日,闭幕日期是2月26日,谢导,恭喜,《圆满》已经被选为了电影节的开幕影片,届时,相信各国各大媒体都会报道影片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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