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姐姐你看,那颗星!它是天空最亮的一颗星!就像我眼中的你!”
“喔,你真是不浪漫。”
“好啦好啦,放你睡觉。不过我要抱着你,好不好?”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哦?嘿嘿嘿。”
沉默,令人窒息般的沉默,流水般在两人周身缭绕。
晚歌神色动容,轻轻抱着面前那柔软而微凉的身体。“酹月,你可知,这千年来我有多想你?”
“小软……”
“……!”晚歌悚然睁眼。
沐槿衣半垂眼眸,眼底一片乱流。然而如百川终到海,那乱流不过眨眼间便消失殆尽。她抬起脸来,淡而坚定地望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
慢慢松开了抱着沐槿衣的手,晚歌冷冷地回望着她。
面前的景色如同幻灯片一样快速消失,沐槿衣呆呆看着周围那一片焦黑荒芜的空地,双头神龙正盘踞在一侧,高高昂着两颗威武的头颅。
她退后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你既然来了,又为何要走?”晚歌忽然抢过玉笛攥在手中,满眼的悲愤与不甘。
沐槿衣静静地看着她。“她从未来过。”
“你胡说!”晚歌陡然间爆发了,涨红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沐槿衣。“方才,你明明认出我来了。”
“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期望,就如你刚才用幻术迷惑我的片段一般,最终只不过是一场虚无。”沐槿衣冷冷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晚歌喃喃自语,蓦地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陡然一亮。“看不出来,你的魂魄居然如此之稳。既然如此,休怪我不客气了。”
沐槿衣却并不惧怕,只淡淡道:“以我的肉体存在的她,对你而言,还是她吗?”
“当然。”晚歌冷冷道,“我只要她对我一点情分不散,莫说是人,就算是蝼蚁草木,也当一样。”
“看不出,你倒是个情痴。只可惜,你伤她太深,她曾亲口对你说出‘从此如参商永隔,生生世世,不再相见’。这句话,你可不会是忘记了吧?”
“你……”
沐槿衣说完这话便不再理她,独自走到一侧,抬手,轻轻抚摸双头神龙粗糙的护甲。“我不是你的主人。”察觉到神龙俯下头来轻轻磨蹭自己,她低叹一声。“你走吧,继续沉睡也好,离开也好,无谓让曾经的悲剧蔓延至今。”
身后,陡然间涌动起一起血腥的恶风。她长眉微挑,从容转身,只见晚歌身后铁弓就如方才杀死那些喇嘛一般,再次卷起了漩涡般吞噬灵魂的黑洞。双头神龙察觉到了危险,护主之心令它立刻竖起战甲,弓身上前,向着那可怖的恶魔之力吐出了鲜红的信子。然而没有玉笛的指示,它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她选择了你……她明明选择了你,为什么……”晚歌双目赤红,握着玉笛的手指阵阵发抖。
“你还是不明白吗?”沐槿衣丝毫不畏惧地看着她。“有些事,有些人,一旦做错,便再不可挽回。纵然你有通天之能,也不过是作茧自缚。”
“胡说!就连死亡都阻止不了我,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从头再来的?”晚歌怒道。“你既想起了一切,便该明白,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并非没有转机,是她定要以身殉道,倘若一切重来,我必能阻止她去——”
“是吗?”沐槿衣淡淡打断了她。“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晚歌怔了怔,眼神有些飘忽。
“你千算万算,唯有人心漏算。纵然一切重来,让你找到她,你又如何肯定,她仍是千年前的她?”沐槿衣冷冷道。
目中赤红更深。她忽地冷冷一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装作一副很了解她的模样?”
“以己度人而已。”沐槿衣并不生气。
“以己度人?”
半垂了眼眸。“我能够体察她心中的痛苦,而这痛苦便是来自于一个口口声声说着很爱她的人。既无计断情,又不能违背本心,唯有自我封闭,以求心安罢了。”
“你做了这许多,不就是为了逼她现世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怎么想的?这样子的重逢,她又到底愿不愿意?”
晚歌沉默不语,只周身的戾气似淡了些许。半晌,她忽地问:“你还想起了什么?”千年前,她那样绝情地将她推出去,她在最初的茫然与悲痛沉淀下去后,除了拼命寻找打开封印的方法,余下的时间,几乎全部在想一个问题:她恨她?她真的这么恨她?恨到连死都不愿与她死在一处,恨到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忘提醒她她所犯下的罪孽,要她孤独终老,要她永远后悔。她向来冷酷偏执,从不认为自己做错,却怎么也想不到在最后一刻竟然是她更狠了一步,而她,也果然如她所说,千年来始终不得解脱。一千多年来,她想尽办法在这越来越陌生的人世里寻找她的转世,却一次又一次失望而终,她就像是染上了最激烈的毒瘾,一次次失望后迎来的不是绝望而是更加执着的希望,她从不是个会被命运击垮的人,也更相信人定胜天,连天都不惧怕的她,又怎会惧怕一句濒死的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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