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王氏不仅没骂一句,还喜上眉梢的忙进忙出。
邻居孙氏便看着这位泼辣的邻居一大早起来先是把院子扫了,杀了一只鸡拿热水烫毛,又打了两桶井水在院子里搓洗腊肉。
腊肉是金贵的东西。都是每年过年时家里富余人家用新鲜猪肉腌制的。新鲜猪肉用料酒去腥再加上花椒辣子,悬挂在炉子上用柏树枝小火熏制上足足一个月才能做成。熏制好的腊肉经久耐放,洗干净后蒸熟再切成薄片翻炒,肥而不腻,满口流油。
孙氏光是想一下那味道,都觉得馋得要命。王氏拿出来的这刀腊肉应该是她家去年腌制的旧货,一直舍不得吃。
孙氏手里攥着一把南瓜子边磕边明知故问:“哟,王嫂子家里要来客?”
“月哥儿让人带口信说今天要回来!我可不得预备着!”王氏人逢喜事精神爽,刻薄的面容上也因笑容变得略微缓和。
孙氏一猜就是赵秋月要回来了。别看平时王氏把大女儿赵春花当个宝,但这唯一的儿子才是她的眼珠子。
赵秋月也不止是王氏的眼珠子,他是整个老赵家的希望。
这孩子打小就不爱疯跑,长得清秀,五岁能认字,七岁能背诗。当年在这穷乡僻壤的上溪村里,谁不称赵秋月为神童。赵家在这一声声神童中,硬是觉得自家儿子是状元之才、宰相根苗。天大地大,不如赵秋月读书为大。
起初所有人,包括赵秋月自己都以为他能一举考中秀才。谁成想,赵秋月这一考就考到了十八岁,还是没通过县试。别的男人十八岁都当爹了,卖苦力挣钱养一家子,唯有赵秋月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天天住在镇上的梧桐书院里一年接一年地读书考试,时不时还要回家拿钱。
日子久了,乡里乡亲的总爱拿赵家这位月哥儿打趣。说的话自然没有多好听。
赵秋月或许是也觉得面上无光,几乎三四个月才回来一次。每回从镇上回来都是天黑的时候,勉为其难住一晚上,从爹娘那拿了钱第二天便走。
为儿子要回来的这一晚上,王氏激动得不行。她洗完腊肉便不跟孙氏多说,赶紧去房里喊赵春花。
“你怎么还睡着?我不是让你去把鸡毛拔了?”王氏来到床前推了赵春花一把。
已经日头高起,赵春花还懒洋洋窝在床上。她翘起兰花指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娘,你叫我干什么?喊三娘去不就行了……”
“你说啥子梦话!要是那臭丫头在我还用得着巴结你?快起来,别误了我给你弟炖鸡汤。”王氏继续催促。
赵春花噘着嘴没好气地坐起身:“烦死了!我弟晚上才回来,晚炖会汤又不会饿死他。”
“好了快起来,我实在忙不过来。到时候给你挑个大鸡腿吃。”王氏压着火气哄道。
好在赵春花惯会察言观色。她总能在踩到她娘底线之前及时收手。赵春花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在院子里和木盆里的死鸡来了个对视。她通天的怨气简直比鸡还重……
不行。她这双纤纤玉手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得想个办法找人帮她……
为着迎接赵秋月回来,赵午和赵龙父子俩早早从地里回来了。
他们进家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个什么东西从赵春花房间外跳了出去,从屋后一闪而过不见了。
“爹,那是不是个人啊?”赵龙粗糙的手揉了揉眼睛,不太确定。
赵午年纪大,眼神比赵龙更不好使。他看着屋外的方向,只看到屋外的橘子林动了,却什么都没看到。
“可能是谁家的□□。”赵午咂摸着嘴道。
“三……春花——春花——给我们倒水!”赵龙扯着喉咙喊。他险些要喊三娘的名字,幸而在喊出一个字后马上改口。
有时候他也会有点后悔,就这么把赵三娘嫁出去了,实在是有些吃亏。
赵三娘这个女儿,长得没老大老二俊,胆子小不爱说话,但干活是把好手,比他们男人还力气大。每年犁地都用不着去租耕牛,平时还能砍柴给他们补贴家用。早知道就该让媳妇少退给刘家一点聘礼!以三娘干活的能力,就算是嫁过去当长工,怎么说也得值十五两银子!
赵春花听到她爹喊,慢吞吞湿哒着手走了出来。手上还装模作样沾着根鸡毛:“我娘让我拔鸡毛,我哪有手倒水。”
说完后不等她爹和她爷爷开口,就跑回后屋去了。她看着木盆里拔干净鸡毛的鸡,心道好险。差点就让人发现她把村里的吴礼喊过来帮她拔鸡毛了。这个吴礼也真是的,明明说好无偿帮她,刚才居然敢偷亲她……一个村里的泥腿子穷鬼而已。她擦了擦嘴,目光中露出不屑。
等到太阳落山,赵龙终于去村口接到了赶回家的赵秋月。
赵秋月叫过一声爹后便阴沉着脸没说话,直到进了家门面色才有所缓和。
王氏一把抱住久久不见的儿子,眼眶里早已积蓄出眼泪:“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在书院里吃得不好?还是看书太劳累了?”
在王氏眼里,能读书识字的人都很了不起。而她儿子最不了不起,最辛苦,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可惜遭了罪,托生到她肚子里,来到这个贫苦的家。
赵秋月应了声挣脱王氏的怀抱。越在镇上待得久,他就越嫌弃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老旧、破败、愚昧、穷困。连带着觉得养他供他的一家人,和他都不是一路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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