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难道真的要等到天亮吗?
邹北远和他约好要带酒给他,呆会儿邹北远去敲他的门没人开,多半会以为他睡着了,也不会特意出来找他。
手机也不在身上,他现在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比那还惨,他叫不出来。
他试着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但是始终爬不了多高就会重新又滑到坑底。
弧面太光滑了,摩擦力很小,这样显然是上不去的。
好累,脚好痛,又很困,折腾出一身的汗,苏鸣决定放弃尝试了。
不知过了多久,巡逻保安又来了,他看见白色的强光,但是没听到脚步声。
不对,不止是脚步声,他连虫鸣和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苏鸣把人工耳蜗取下来,又重新戴上,还是听不见。
人工耳蜗没电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带了替换电池的,在酒店房间的行李包里。
苏鸣现在回到十六岁前,那种又聋又哑的状态了。
手电的光还在晃动,他能想象到有个保安就在他头顶不远处的小路上,只要引起保安的注意,就可以得救。
他用手拍打墙壁,但耳朵听不见,他无从判断声音的大小,可能是动静太微弱了,那束光线再次离开了他。
他绝望地躺在斜坡上,看着那片残月,觉得连月亮都在嘲笑他。
他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被困在碗池里出不去,而被迫要在碗池里呆上一整夜的人。
躺了一会儿,他尝试着用喉咙发出“啊”的音节。
小时候聋哑学校的老师教过他用声带发音,他也摸过老师说话时喉咙的震动,他曾经学会过说好多个词。
然后呢?
然后他看到奶奶嫌恶的眼神,看到母亲的惊恐,看到父亲的冷漠。
他看到父亲的嘴唇动了,口型是:真难听。
之后他再没开过口。
回想起父亲说那句话时的表情,苏鸣蓦地闭了嘴,父亲看自己的样子好像在看老鼠苍蝇。
喉咙里的灼烧感又泛上来,疼痛难忍,好像有刀片在刮。
苏鸣就这么躺着,瞪着月亮,突然想到今天是秋分。
邹北远的生日是这么特别的日子,他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今晚的经历说出去肯定会别人嘲笑,他自己也觉得挺好笑的。
但是他知道,邹北远一定不会嘲笑他,明早邹北远发现他不见了,会很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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