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你这案子审的结果如何。”
“难。”陆炎武摊开双手,摇了摇头,“阁老避了,陛下不在,严家人的嘴闭得像修了禅,半个字也不肯讲,人又让你们打了个半死,连刑都动不得,只说且等着金陵城地动山摇炸他个遍地开花,为天门将士们陪葬。”
“开了口也一样是地动山摇。”萧亦然沉声道,“一旦天门兵变罪名从杜明棠,落到了先东宫太子的身上,这兵变可就不是我能压得住了。”
子承父罪。
血海深仇在前,什么君臣父子、伦理纲常都算不得数。
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一旦得知自己流血厮杀拱卫的是仇人之子,高居明堂的皇帝一家才是造成兵败血祸的罪魁祸首,天子威仪荡然无存,则从中州四城,再到漠北、江北的战场——九州四海凡是有漠北军的地方,都有可能陷入兵祸动乱。
陆炎武登时冒了一身冷汗,“那你还敢这般胡来!”
“我不来,你连现在这一时半刻都压不住。”
萧亦然顿了顿,“况且,我也想来亲耳听一听,严氏到底是怎么将兵败编排到朝廷头上的,将来带着漠北造反写檄文也好有个依据。”
“……”
陆炎武望着刑部衙门的匾额,侧身让开一步,蓦地正色道:“倘若这旧案要真到了这个地步收场,那我也只能担了这金陵城毁人亡的罪过,动大刑,封了严氏的口。”
萧亦然并不应声,只抬手拂去牌位上的落雪,迈进刑部衙门。
严家入中州诉冤的二十一位长老,皆跪于堂下,此情此景,几乎于嘉禾元年的那一场血流遍野的公审别无二致。
严雎半裹在纱布下的眼睛眯缝着看清了他牌位上的名字——先尊兄武安公萧平疆之位。
他倏地疯狂大笑起来:“尊兄之位……萧三你堂而皇之地用着平疆大将军的枪,立他的牌位,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很清白很无辜?”
萧亦然站在堂下,他在风雪中站立许久,身上还覆着一层厚厚的清雪,目光带着寒凉的冷意看向他。
“令朝廷决意放弃漠北,最初的导火索,就是你。”严雎言语中残忍的快意近乎狰狞,狠厉地撕开萧亦然身上随血液流淌着的诅咒。
——“你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本该顺应天意,死在永贞二十年的花朝节。”
——“你就是阎罗投胎,如果你幼年早夭,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谓的天下大势,时代洪流,剖开了无非就四个字——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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