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有些害怕,退出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眼前的冯大海就像换了一个人,往日的怯懦卑微不见了,代之以沉着,坚毅,和决心!
有时,一个怯懦男人的决心,要比一个刚强男人的决心更有力量,更有韧性,更深不可测。
水秀已经在后悔……
可是,路是自己走的,当现走的是一条死路时,回头,却已不见了来时路。
所有的后悔,在两道寒光面前,都显得绵薄无力……
冯大海说话了,低沉,平稳,没有了一丝颤抖,“你知道得太多了。”他慢慢抬起紧握匕的手……
水秀呆呆地望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她最后听到的,是一句让她作鬼都会感到毛骨悚然的话——那是一个温柔的男声:“秀儿,你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吧……我真的等不及了,想现在就看到他……不知是男孩呢,还是女孩?或者,是个龙凤胎?其实,我更想知道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孩子的爹,到底是谁?不过,如果现在把他拿出来,我相信他会叫我爹的……”
匕,迅捷无情地戳入,戳入那方神圣生命的庇护所,他梦中的天堂……
一下,两下,三下……破败的棉絮,伴着殷红的血在风中飞溅,女人,如一颗流星坠落,她没有出一声嘶喊……
冯大海扔掉刀子,双手从散出热腾腾腥臭之气的烂肉堆中抱起一个血糊糊已成形的胎儿,胎儿像一只大壁虎般大小,形状如一根蔫巴巴的人参,正滴滴答答往下滴血。
胎儿的头很大,五官已依稀可辨,都皱在一起,看不出像阿裂还是象孟忠,倒象电影里的外星人形象,此刻正双目微睁,看着冯大海。
冯大海忽然有些害怕,他轻轻把胎儿放回水秀已被开膛破肚的腹中,口中喃喃道:“哪来的回哪去吧,要怪就怪你那娘,千万别怪你冯叔……嘿!小小子儿嘿!”他无意中瞥眼看到了胎儿两腿间只有米粒大小的小东西……
冯大海展颜微笑,重新抱起胎儿,在自己脸上蹭,弄得血淋淋的,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喜悦而微微颤:“儿啊,叫爹……”
胎儿没叫爹,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是大海吧?你疯了吗?”
冯大海一惊非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酒意完全退去,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罪行败露了,他刚刚犯下了死罪……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邻居钱老头。他惊恐地道:“钱,钱伯,你都看见啦?”
钱老头把手指竖在唇边,更压低了声音:“别嚷嚷,还不快找地方埋了……”
“啊对对!”冯大海如梦方醒,赶紧回家拿来一把铁锄和一只麻袋,在钱老头的帮助下,将水秀母子的尸身装进麻袋,往镇外背。钱老头帮他拿着锄头跟在后面。
天色微明,路上,已有早起的人。冯大海悄悄对钱老头说:“今天的事多亏钱伯,大海感激不尽……”
钱老头点点头,轻轻一叹:“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不易啊……”
这真是理解万岁啊!冯大海的泪夺眶而出。
二人出了镇,径直来到枣树林,在林子深处挖了个坑,将尸身草草掩埋。
这里,是水秀与孟忠偷欢的地方,也是她与丈夫以外的两个野汉生关系的见证地,冯大海把她葬在这里,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一日夫妻百日恩,说不难过是吹牛逼,冯大海填上最后一点土时,流下一滴清泪……
他喃喃叨念着:“秀儿啊秀儿,你葬在这儿,也算是得其所哉……”
钱老头老练地在浮土表面撒些枯枝败叶,以掩人耳目。忙活完了,天已大亮,二人往回走。一路上冯大海默不作声,钱老头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回到镇上,钱老头道:“大海呀,如今你媳妇也没了,自己孤家寡人的,可怎么过呀?”
冯大海有些心酸,道:“有没有她还不是一个样?过一日算一日呗……”
钱老头:“咱们街里街坊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吗?饭铺生意忙,离不了人,这冷不丁少了个人,还真应付不来……要不,钱伯我再给你找个好的吧!”
冯大海:“钱伯对大海情深意长,恩重如山,大海无以为报……大海生活能力低下,家中无有主事之人,日后的生活,由钱伯做主便是……”
钱老头:“好说,好说!大海呀,昨夜到现在,你折腾得不善,一定又累又饿,走,咱爷儿俩去西北狼,我请客,咱们好好喝两盅!”
冯大海:“今日之事,完全是有劳钱伯,该由大海作东才是!不如就在我的饭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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