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夜里我已经把第三回写好,到时候便能送去书坊印发。”
乔鹤枝想着书稿的事情晃悠着步子行到了窗边,外头的景象让他瞬时顿住了步子,外头俨然已是白茫茫的光景,几乎是瞧不出白雪以外的颜色,约莫雪都有一寸厚了。
云城天气常年暖和,虽冷冬之季里也常有撒白霜,但是像这般铺天盖地的大雪还是少之又少,乔鹤枝记忆里这样大的雪十几近乎二十年来独有过一回。
他下意识的想寻方俞一道看雪,丝雨却道:“主君早已经出门了。”
“昨儿夜里便积起了雪,主君说怕是路面上结了冰层马车出去路滑,于是便早些出发步行去书院。主君交待公子今日最好也还是不要出门去,外头天寒地冻的路又滑。”
“今日不叫我起床也就罢了,怎的出门也不知会我一声。”乔鹤枝蹙起眉头,语气间有些委屈。
丝雨笑道:“许是见公子早间睡的沉,冬日又喜赖床,为此便没有扰醒公子。”
乔鹤枝深知方俞才不会那般好心,虽说冬季里不会要他早早的起身来,也不管他赖床,但是他素来醒的早,醒了以后便也要将他闹醒,也不要他陪着起身去,就是偏要陪着一同说会儿话。
“那……可是昨儿公子未曾去暮苍小榭,主君心中不快了?”丝雨想起昨儿夜里小仆役的话。
“今儿午时我早些给他送饭过去。”原是想着要找着了些自己的事儿做,如此也不用日日缠着他,倒是让他心有误会了,他催促着:“你快瞧瞧厨房可有好菜,大雪天的得煨汤做些暖和的。”
……
课室前门正对着方俞,外头起风便卷起像碎棉絮一般大小形状不一的雪花到廊沿前,靠着课室楼的那一排绿竹上全然叠上了雪,外头的雪还在下,未有停的趋势。
鲜少有见到雪的学生心思早落在了今日满地是雪花的街市上,若非是迟到了罚的厉害,多少人滞留在街市上都不肯进书院。
诸人商量着是湖心亭上烹茶看雪好,还是雪中烤肉吃更佳。
学生发觉今日的夫子似乎有些不对劲,自清早上进了课室便一直撑着脸在讲台前的桌案上坐着,神出了已经好些时辰了,不知究竟是在思考如何传授讲学,还是在欣赏十几年难得一见的雪景。
总之未曾让他们写文章便是好事,纵情在下头搞小动作去。
方俞着实心思是不在课室里头,他寻摸着乔鹤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最近好似是一直在避着他一般。天可怜见,以前不知道是个多黏人的小妖精,时下突然不黏人了,这谁能抗得住。
他细细揣摩着,最近自己好似没有做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情吧?
莫非是传说中的三年之痛,七年之痒?算一算他们好像确实满打满算已经结婚三年了。三年?难道三年就没感觉了?他不会是已经不爱他了吧?
“噗。”
方俞还未理出个思绪来,安静的课室突然响起的笑声就好似在嘲笑他的境遇一般。
孙垣低着头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四下观望了一番没见着有人,稍稍松了口气,正要直起腰杆儿来,桌案上夹在史书里薄薄的小本子就被拎了出去,旋即便是夫子那张玉树临风的黑脸。
“夫子……夫子、先生!”
方俞未置一词,垂下眸子,抿着唇,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孙垣。
“夫子您要打要骂都成,您别这样看着学生,怪瘆人的。”孙垣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往后头缩了一些:“学生下次再也不敢了!”
方俞举起收上来的小戏文本子,书页尚且还保持在孙垣方才瞧着那一页,他一目扫去,毫无感情的念出本子上写的戏文:“他身长八尺,品貌端方,所见之人皆称一句谦谦君子,然则,在芝兰玉树的形貌之下却有着与之截然相反的鬼点子……”
他还未念完,周遭学生的目光齐齐投向了方俞,知道的是孙垣在课上偷偷看戏文,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子在描绘自身。
方俞一肚子的憋屈气正没地儿撒,眼瞧着捉住了个出气筒想好好的训斥一番,没成想也觉着这戏文读起来有些不对劲,他将戏文合上啪嗒一声丢在孙垣的桌上:“我瞧你是闲不下来,让你静心品读诗书,你竟再此翻看戏文,寻思着你还颇有些女子小哥儿的爱好。”
孙垣像只鹌鹑一样缩着不敢辩驳。
“把《百谷谱》给我抄三遍明日交上来。”
孙垣当即哀嚎:“这大雪铺天盖地的,夫子即便是不心疼学生手冻写不快字,您也可怜可怜学生未曾见过大雪想要放学前去赏雪的心吧。”
“五遍!”
孙垣立马合上了嘴,只怕再多吐一个字便又多几遍。方俞被打了茬,方才觉在课室门口吹了几个时辰的风手脚僵硬的行动不便,眼瞧着时辰不早离午时下课也不久了,于是乎打算光明正大的回夫子室烤火去。
行至门口他又退回去,一把将孙垣桌上的戏文给没收了去:“一日日的不学好,尽数看些不上道的东西,明年院试时可有你后悔的。”
孙垣看着夫子远去的步子,咬着牙心疼道:“抄书也便是罢了,如何还收走我的戏文。”
“风临录是不?”
“你看过?”孙垣瞅着凑上来的同窗。
“书茶斋新上的戏文,才出两回呢。”同窗道:“我前些日子就看过了,写的真不错,当时上架我便觉着这书能大卖,可不,这些日子看的人可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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