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写字楼,我在暗淡的阳光下重新回到无所事事、四处游荡的状态,在萧嫣下班之前,我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回家,但是回家后我还得出来,路程还比较远;第二种就是闲逛。目前看来,我似乎是没得选择。
于是我在这附近找了家炸鸡店,点了杯咖啡。咖啡因会让我失眠,但本就失眠的我毫不惧色,因此把这火上浇油的行为当做是对折磨我千百遍的体征的一种嘲讽。
这家炸鸡店是我见过最有风味的,通常的快餐店比如肯德基、麦当劳,里面都会放一些激动人心的音乐,且室内较为嘈杂。随着时代的变化,很多快餐店的风格已经从快节奏转变为慢节奏,但依旧摆脱不了“快”的本质,就像林叔开的早餐店,只要我来的早,我大可以慢慢悠悠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一碗粥,然后抽一根烟,但时间一到我还是得离开,因为我去吃早饭的目的终究只是去吃早饭,而不是去享受悠哉悠哉的旋律。
这家店则不同,虽然不可否认他们家的炸鸡口味不错,但我坐在靠窗户的那一个座位,室内播放的轻音乐响度清晰又不扰人心神,在场的顾客仿佛都潜移默化的被共识渲染的缄默,我就感觉,点菜只是一个门槛,当我坐在这里不被外界快节奏的生活所侵袭时,我的消费已经物超所值。
这可能就是他们家的餐厅文化,给我一种无所事事不是罪,是享受的乐趣,和“昔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也得以静下心来打开看书软件去看我一直沉不下心去阅读的小说。
正当我沉浸去阅读的快乐之时,我收到一条消息,是钟茗发来的。
钟茗:“在吗?”
如果是别人给我发消息只发一个“在吗”,我会心里痛骂一句,然后当做没看到。但是钟茗不会无缘无故给我发消息,我猜测她一定有什么心事,但又不好直接说,所以发一个“在吗”试探我。
对此,我没有任何厌恨,几秒钟回复道:“在”
过一会儿,钟茗就回复了:“假期过的怎么样?”
她发这么一句,我原本平静的心立马阴沉下来。她前面发一句“在吗”,我还能理解,但是她现在问这种驴头不对马嘴问题真让我不痛快,有什么事难道不能直说吗?
过了几分钟,我才慢慢悠悠的回答道:“漂浮,一直在漂浮,我的鞋子踩在地面,但是我始终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就像沙子挥洒在地,也只是暂时的沉积。”
钟茗秒回:“你觉得,我和你,谁更像沙子?”
这个问题问的很突然,我一时间感到莫名其妙,但是我还是坚定的回答:“我,无论从经济能力还是社会地位,我都比你低贱。”
我原以为钟茗会像以前那样体面的安慰我,温柔的说一些让我好受些的话,但是这一次,钟茗对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她是这样说的“你错了,我的身份、我的学历、我的地位、我的收入,包括我的外表都是这个世界给予我们的假象,我们融入命运加给我们的设定,自认为与众不同,实际上,在时间与波涛起伏面前,我们都是玩偶,是命运开的一记低俗玩笑。”
钟茗的话语不像我记忆中的她,偏悲观的理念,我霎时间以为我在和自己对话。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上下点动就是碰不到键盘,我在思索如何回复既不像演员又不像敷衍。结果我还没敲击,钟茗又发来一个消息。
钟茗:“你说,我是玩偶还是主人。”
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自己的命运从来就不在我自己手里,我不做任何人的奴隶,但是我们脚下站的地球放眼整个太阳系、整个宇宙,连一粒尘埃都不算,更别说渺小的我。所以在命运面前,我一直都是玩具,喜怒哀乐看似自己掌控,实则有无数只手在我的躯体上揉搓,我的激荡与压抑只不过是这无数只手的工艺品,我是泥塑,是泥巴。
可我不想打击钟茗,我可以允许自己悲观,但过多的把自己的负能量灌注到别人的思想里,我觉得自己就是无形之中的杀人犯。
于是我沉思了几分钟,给钟茗发了句我自己也想对自己说的话:“在充满虚情假意的世界,愿你在枷锁之中,做自己的主人。”
我很少给予他人正面的、积极的鼓舞,我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我潜意识里也希望自己振作起来吧。
发完这段消息,我把手机翻面,掩头深叹。不知为何,我的胸腔有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且这种感觉在我的肋骨愈发膨胀。当夕阳开始将悲怆随着暮暮卷起的夏风洒满人间,过路的行人的眉锁间染上阴辉。我在慢节奏的屋子里收看正常倍速的世界,我才警觉,我痛苦的暂歇是建立在对所有怆凉的麻痹,而当我整肃地上长不齐的狗尾巴草,也就发现麦子就在遥远的远方,我仿佛能看到,又仿佛看不到。脱下衣服,我似乎感受到了,打开门,它却没来过。
没有尽头的等待,等待一个成熟的季节,搓不到麦粒,闻一闻麦香也是奢侈。或许在我醒悟的时候,麦子已经枯萎了。
沉寂许久,我抱怨起这餐厅不给抽烟,这也是我不常来的原因。
把手机翻回的时候,钟茗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在十分钟之前。
钟茗:“杜琰,公园的荷叶长出来了,我想去看看。”
我回道:“想看就去看吧。”
钟茗给我回了个“叹气”的表情,之后便没了声讯。
再过一会儿,墙壁上挂着的钟指针转动至五点,我的心情也终于在这一刻放下所有挣扎,正如同外面的光景,太阳似乎有也感受到了疲倦,光芒不再耀眼,为街道披上一层忧郁灰蓝色的轻纱,柔和而微弱。百无聊赖中,唯有云层缝隙间染上的浅浅的金色,看得出一点摇曳。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树影被拉的好长好长,覆在斑马线上,覆在白石砖砌上,覆在男孩子姑娘们的被风撩起的青丝上,被众生穿过,无人在意,才会显得那么
孤单落寞。
直到一通铃声打破夜来临前的寂静。
电话里头,听得到萧嫣整理文件的清脆,她和夕阳一样疲惫,慵懒的说道:“我下班了,你在哪呢?”
“炸鸡店。”
“炸鸡店那么多,你在哪家?”
“我到广场等你,你开车吗?”
“当然开啊,不开车你让我走路回去啊。”
我笑着回答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晚高峰路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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