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没让那小子一块进来呢?”赵乐诚很不满。
赵邈摇摇头,“我让他在外边散散味,味都净了再说。顺便作迎宾门童,我小叔一家是不快到了?”
“俩小时前就快到了,刚问还是快到了。”赵乐诚冷笑,接着咳嗽起来,跟白桃一里一外相应和,好了之后说,“从小赶不上趟大了还赶不上趟。这就是个赶不上趟的人,呵呵。”
“呵呵。”深以为然的赵乐善也冷笑。
……
到了中午开饭时间,老式茶几柜上的座机终于铃声大作。一直委在沙发上的赵乐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拿起听筒,当他听到那熟悉的苍老声音时,不禁热泪盈眶。
他拿着听筒的手猛烈地颤抖起来,脑袋也因为起身太急而发晕。他从喉咙中滑出几个字。
“回来吧……”
……
离家十年,关家宝终于再次踏上熟悉的北方土地。
老城区变化不大,跟他走时那年一样,只是新修了路。新城区这边则完全地陌生了,干净的道路和方块楼,如同大型的沙盘模型,连他也跟着一起缩成了塑料小人。
是啊,那时候他们都很小。
他是坐着大女儿关燕的车回来的,夫妻两人喜欢全世界旅游,于是买了辆大山地越野,在平坦的路面未免有大材小用之嫌。后备箱堆着成箱的矿泉水和压缩罐头,还有三个巨大的行李箱。
后视镜能看到跟在后面的东风小标致,里面挤着二女儿母子和儿子一家三口。奋斗了半生,自己在世上全部的牵挂也只剩了这么不到两车人。
车子缓缓停下,女儿在前面喊女婿:“给爸开下门。”关家宝才意识到现在眼前的这栋红色小别墅是他们新的居所。这房子在五年前由儿子关强出面替他买下,就是为了等以后“万一”哪天他想要回来。
当时他说:“不可能的,白花这钱。”
儿子只是不在乎地笑,关家宝心想凡事也都不是自己做主了。反倒是远在铁岭的大姐千里迢迢把电话打过来:“小宝,听说你要回来啦?走之前怎么不带我逛逛上海呢?我要看东方明珠。”
他不说话就当答应了,没想到五年之后,这条心愿变成了遗愿。
已经深冬,外面却并不很冷。但关家宝还是条件反射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明白,寒冬和儿时一样,是自己的衣服厚了。
屋子里并不像许久空置的样子,气味清新设施充足,窗明几净,应该是大姐家里的谁提前过来清扫了——他猜是侄媳妇谢广芬,那人闲不住又热心,一天到晚找活干。
身后传来惊呼:“好大,真漂亮!”这么赫亮,准是孙女关云昭的声音,像个军营里吹的小喇叭,和她的外号如出一辙。这孩子学习不错,但儿子自从她的绘画班老师夸过她“全班最有艺术天分”之后,非要她转学美术。只是学习好不是爱学习,愉快地答应了。现在她走到哪里都要评价一句展现自己的审美。
身边有人轻扶他的手臂,把他搀扶到一旁的软椅上,转身帮小昭拿外套,又帮关燕拖她那山一样的行李——虽然没拖动。女婿阿泰抢着接过:“哪能让你干这个?过去玩吧,洗洗手带小喇叭参观一下楼上,挑个房间。”
“说的对。”关家宝拉开外孙的手,“你们小孩一起玩。”
外孙——已经25岁的关河洲挠头苦笑:“我还是小孩呢?”
“可不是吗?”关家宝说,“有我们在你永远都是小孩,你妈也是小孩,你们都好,我就好了!小玲啊,门口看什么呢?过来逛逛里头!现在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带的,一个比一个发怯。小喇叭还像个喇叭,大喇叭也还好,那谁老二家的茜茜是一个字也不说呀。这样怎么能行呢?我当年跑业务的时候……”
二女儿关玲“砰”地关上了门,“行了,爸!”
关家宝条件反射闭上嘴,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开始唠叨了。年轻时候,妈就是这么唠叨了一辈子,后来大姐也开始唠叨,长姐如母,他和二姐都忍了。再后来,老伴也逐渐唠叨起来……
关玲远远看着,一把拉住姐姐关燕咬耳朵:
“想咱妈了。”她用用眼神示意风风火火的大姐说话注意点,别惹老人伤心。
关燕想表示没问题,小喇叭眼尖,冲着窗户喊:“哎,表叔和姑爷爷他们来了,正停车呢!我看见茜茜姐姐了!”
“去找她吧。”关强话还没说完小喇叭就一溜烟跑了,大喇叭关河洲机智地把姥爷的椅子推得离门口更远了点。等外面人一呼啦进来的时候,呛风的就轮到可怜的他自己了。
78岁的毕金明坐着轮椅,仍然那么枯瘦如柴。推着他的是他的两个儿子,毕德午和毕德朝。最能说会道的赵乐善搂着眼睛红肿的毕德夕,手里还攥着她擦过的手纸,压着声音说她:
“收收吧,小夕。我们做儿女的早看开了,你这样让你爸怎么办?待会儿进去当着老人孩子的面,让他们笑话。我看看?这大花脸,茜茜一会儿带着你这……表姨去洗洗脸,啊,一楼就有洗手间。”
关家宝微微一笑。自打二姐没了以后,姐夫毕金明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大姐看不下去,又担起了下一辈的抚养工作。因此大姐和二姐家的六个孩子亲如一家,尤其是最像大姐的赵乐善和最像二姐的毕德夕,即便后来一个出走北京,一个飞往深圳,却还是如亲姐妹般热络。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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