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朗也笑了。“你说的是。只是躺了几天人都废了,自己也觉得懒散。也该起来精神精神。”
“你快些起来吧!近日你不肯见客,外面那些爷们快把我生吞活剥了。哎呀,我是左支右绌啊。”
“好好,知道你辛苦,等我好一些,给你放个假,行不行?”
“元朗身子还是那样吗?”
“用了许先生几付药,觉得好些了,若要像几日前强提真气出去周旋也不是不行。只是那帮人也都不是等闲之辈,久了总怕被人看出破绽。”
“那你好好将养,外头我替你挡驾。哦,听说城南山里有一群土匪占山为寇,你看派谁去剿好?”
“今年收成不好,又是寒冬,或许明年春日又都下山耕田了,再看看吧。若是成了气候再派人剿灭,山庄久已没有大的动作了,正好借此练练。”
池一清答应下来,许初来时正赶上他出去,两人打了招呼,许初便往里走,见陆元朗穿得整整齐齐,身上披了件皮毛的披风,正在窗边闲坐。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把折扇,许初前几天就注意到,陆元朗的身边总是有这么一把扇子。这正月寒天,哪里用得上扇子,光看着都让人发冷。那扇骨光滑油润,吊着一块青玉扇坠,成色虽不差,但绝算不上名贵。
“许先生来了?快请坐。”
“陆庄主怎么起来了?可是好点了?”
“多亏许先生,较前几日是好多了。许先生这两天在庄中还过得惯吗?下人们可有怠慢之处?前几日病中昏沉,没有好好招待许先生,还乞恕罪。”
许初连声道“不敢”,陆元朗拉他在对面坐下,许初还是偏着身子,诊脉的时候低着头,礼数照例周到。陆元朗看他按动指尖一丝不苟的样子,不觉微微发笑。他以为许初不肯收钱乃是想借此自抬身价,将主顾变成世交,不想却仍是这样谨慎谦恭。
但这个朋友,陆元朗是要交的。他已安排了晚饭,留许初同食。
“看来陆庄主胃口大有改善,已可正常饮食了?不知夜间如何,能否安眠?”
陆元朗一愣,留他吃饭,他竟先想到这个?
“不瞒许先生,越到夜间越觉得心口绞痛,难以入睡。”
许初点点头,又在那药方上勾画了几笔。“我配了几丸成药,名叫‘厌厉’,可止此痛,晚些给陆庄主送来。只是此药对痊愈无益,仅能镇痛助眠,尽量少用为好。”
陆元朗谢过,见许初将药方交给灵雪,指出了改动之处。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乐声,夹杂着渺茫的歌声。许初顺着陆元朗的目光向外看去,只见远处的山上蜿蜒着一队灯火,声音便是从那山头飘来的。
“许先生或许不知,这是蓟州城里的风俗,大户人家凡是家中有人暴死或者小儿夭折,都要请人做这个法事。当昼夜相交之时,请人敲鼓呼号,名曰‘送魂’。”
许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仿佛看见人人都着白衣。
“这塞北终年孤寂,人们务农归来总是无事,每每有这法事,则家家出动,山上山下去听。”
陆元朗想到他记忆中第一次听到,是他那出生十日即夭折的妹妹的法事。那时他尚年幼,不解其意,也当个新闻去看。到了少年,意气风发,不解愁情,他跟顾瞻两个骑了马,就在那山坡上立住去听。等一行人过去,便在春草如茵的山头策马消遣。那绵延的山坡不知被他们走了多少来回,而今山脊仍旧绵延如是,却是残雪覆盖,隐入暮霭了。
许初只听得鼓声铿锵,锣镲交鸣,说不出的凄凉。
今日正是余逸人的头七,他见了这景象不禁悲怆。师父,亦师亦父,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但师父却不愿他与自己的过去沾染任何关系,就在临死之前,还告诫他一切不要追究、不可张扬,让他尽快动身去枕霞山庄。现在他客居于此,师父长埋泉下,尸骨未寒。
陆元朗幽幽道:“前些年我那弟弟过世时,也是做的这样法事。”
许初这才发现陆元朗眼中的萧然。
“若不是许先生,或许今天这丧乐就是为我而作了。”
陆元朗玩笑了一句,在许初看来却更加凄凉。
“不会的!陆庄主福泽深厚,必然长命百岁,”许初立刻说到,“陆庄主若是照着我的思路调养下去,半年定可大愈。”
此话一出,许初才想起师父教他不可轻易许诺的告诫来,他怎么就说出这么斩钉截铁的话来了?可转念一想他并不后悔,陆元朗病中多思,若是能让他放宽心,对养伤是大有好处的。
陆元朗听了这话回过头来问到:“依许先生看,此伤有可能在芒种前痊愈么?”
芒种?许初立时想起四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就在芒种。距此时还有不到五个月了。他想了一想:“若是顺利,芒种基本可以恢复。半月后可以练剑,一月后能够运功。”
陆元朗了然一笑,没想到许初这么快就领会了他心中所想,准确回应却不说破。
饭菜已经端了上来,烛火点起,室内就不那么寂寥了。
吃过饭,陆元朗派瑞迎跟着许初去取那厌厉。路上无人之时,瑞迎又问起陆元朗这伤的饮食禁忌。许初觉得奇怪,灵雪才是为陆元朗进饮食茶汤的人,怎么这小厮倒反复问起?
“你放心,我已告知过陆庄主了。”许初含糊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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