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一笑,“呦,是个傻书生。”
顾重明登时羞愤,司幽眼角挂着薄笑,目不转睛地瞧他。
一身对襟墨色纱衣,衣上绣着莲花暗纹,手边一柄暖玉扇,喻君子之意。天生毛绒绒的黑发半束,额角两撮碎发实在梳不上去,形成两道向下倒挂的小小角,看得人想伸手撩拨。
脸圆,肤白,唇淡,眉漆,眼睛挺大。
是副不错的皮相,除了有点……嫩,让人瞧着以为是个娃娃,下不去手。
司幽心中暗自发笑,从怀中抽出一张描着胖鸳鸯的红纸,对着念道:“顾重明,二十四岁,今科同进士出身,授礼部主事,正六品,五月初一上任。独居顺乐坊,有宅契,无田产。过往以抄书代写、售卖字画、开设私塾为生。除要求四品以上世家子弟一条叫人瞠目外,可以一晤。”
旁侧附一小像。
“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念给我听听?”司幽将红纸折好收回。
顾重明的手动了一下,但终究什么都没拿出来。
“你我同为男子,有话直说罢。”司幽逗他逗得起劲儿,不依不挠,“我身有皇命,得尽快找一个,但也不能蒙了眼瞎抓。故而我欲一问顾公子,你个头儿不如我,力气不如我,相貌不如我,官位俸禄也不如我,不知打算凭什么,让我心甘情愿雌伏于你呢?”
顾重明头顿时垂得更低,白皙的圆脸憋得通红,看来十分艰难。他接着突然起身,掏出钱袋往桌上一拍,抓起墨玉扇,向司幽拱手行了一礼后,转身走了。
动作行云流水。
司幽有些吃惊,有些无奈。
桌上钱袋乃最朴素的青粗布织就,半点纹饰也无,拿起掂一掂,大概只有两块碎银并几个铜板。
司幽略一思索,将钱袋放入怀中,一撩落在身前的发,结账走人。
暮春时节,烟柳拂风。
上安城中三道流水交错蜿蜒,过得几步就有石桥添趣,桥上卖糖葫芦、小挂件的三三两两,热闹非凡。
司幽不远不近地随着顾重明来到一家名为“锦绣庄”的店前。店门左边挂着块大圆牌,上写一个“卖”字,右边有块同样的牌,写的是“租”。顾重明走到右边窗下,递上一张纸,进了店。
不多时他走出来,穿着青灰布袍,斜背着个同样灰扑扑的小包,脚上登云履换了黑布靴,手上握的也变成了一柄普普通通的竹片扇。
司幽明白了。
他迎上去将钱袋递出。
顾重明看到他吃了一惊,满面局促羞愤,迅速取回钱袋后,仓皇逃窜。
人来人往中,司幽目送着他的背影,拔腿又追了上去。
顾重明憋着一口气,专挑小巷跑,最后登上偏僻拐角里一座石桥最高处,停了下来。
司幽怕他做傻事,准备劝劝,结果刚一靠近,顾重明突然转过身揪住司幽衣领,瞪着悲愤的眼,红着脸发着抖道:“的确,我家世不如你、官位俸禄不如你、容貌个头儿不如你、力气也不如你,但我发誓,一年之内我必定与你平起平坐,甚至压你一头,那时娶你,你便无话可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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