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争道:“和我爹埋在一起,委屈了,我会为你选个好地方,他日等我百年,你我合葬,也未尝不可。”
兰玉看着李鸣争,不可置信地说:“……你疯了。”
李鸣争神色平淡,道:“兰玉,你不该招惹我,你既招惹了我,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他轻轻理了理兰玉因二人动手而弄乱的衣服,又松开手,坐直了,身姿笔挺。兰玉看着李鸣争,手指微微发抖,攥紧了,漠然道:“李鸣争,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死后之事?”
兰玉说:“人死如灯灭,生前谁管身后名。”
李鸣争道:“你不愿意做我爹的姨娘,不喜欢李家——不,你是憎恶,你憎恶李家如斯,今日求死,无非是不想再和李家有一分纠葛。”
“可若是你死后,你的陵墓日日和你所憎恶的李家人相对,死后不得安宁,”李鸣争看着兰玉,说,“你甘心?”
兰玉目光沉沉地盯着李鸣争,一言不发。
李鸣争心想,兰玉太恨李家了,恨到不惜以死来解脱,求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可正是因为这股子恨,反而成了李鸣争抓住他的手段,李鸣争恍了恍神,不知怎的,心中竟也生出几分钝痛。
李鸣争说:“兰玉,你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
兰玉眼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李鸣争。
李鸣争扫了眼窗外,对童平道:“下一个路口左转。”
童平应道:“是。”
说完,李鸣争不再说话,兰玉也没有开口,车内透着股子死一般的寂静。
兰玉不知道李鸣争要带他去哪儿,只消一想,他死后被葬入李家陵园,日日对着李老爷子的坟墓,就生出激烈的恶心和愤怒不住地胸腔内震荡,他神经质地抠着冷冰冰的车门,竟有几分怨恨李鸣争了。
李鸣争没有说去哪儿,只告诉童平怎么开,几人转过数条街,童平隐约猜出了李鸣争要去的地方,手握着方向盘,心也慢慢定了下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边的屋子里亮起烛火,童平开着车转过一个街口时,就放缓了车速,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李鸣争就说了句,停车。
车停了,李鸣争下了车,兰玉仍在车内,李鸣争直接扣着兰玉纤瘦的手腕将他拉下了车。
雪不再下了,朔风未停,鬼哭似的呼啸着,刮在脸上如钢刀剐着皮肉,兰玉抬手挡了挡脸,细细看去,才发现李鸣争竟将他带来了一条从未来过的长街。街道上行人稀疏,两旁开着许多铺子,看不清门匾的店门口悬挂着大红的灯笼,幽幽暗暗,竟有几分鬼魅的摄人心魄。
兰玉想抽出手,可李鸣争攥得紧,根本挣不动,李鸣争往前走了两步,兰玉被迫踉跄地跟了上去。
走近了,兰玉隐约闻着了一缕极熟悉的味道,那股子奇异的味儿顽固地渗入冷冽的空气里,跋扈而霸道。
竟是大烟的气味。
兰玉愣了下,一一看过去,竟发觉这一整条街开着的数家店,都散发出同样的味道,都是大烟馆。
兰玉说:“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他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些恐惧,可不知恐惧什么,下意识地就退了步,想抽回手,李鸣争攥紧了,冷淡道:“你不是不要戒大烟吗?来看看你以后的样子。”
兰玉说:“我不去。”
李鸣争不由他,直接就拽着兰玉挑了最近的一家走了过去。二人还未进大烟馆,就先在门口看见了两个蜷缩在门口的乞丐,那两人衣衫褴褛,裤子破了,露出黑乎乎的一块发脓生疮的皮肉。他们哆哆嗦嗦地靠在墙角,灯笼洇出的红光投在二人脸上,兰玉就见他们半闭着眼睛,陶醉地嗅着空气里漂出的大烟,可犯了烟瘾,那点儿根本就不足够,身体发颤,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兰玉挣扎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李鸣争带他走入大烟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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