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莱步伐不快,聂双不远不近地坠在她后头,刻意保持着一点距离。
一路上过道两旁包厢中忽高忽低的发酒疯声,甜腻讨好的娇笑声,领头主管严厉训斥员工的声音入耳,聂双脸上强装的淡定很快就消失了。
他快走几步,紧紧跟在许青莱身后,在她察觉到回头时,恰到姐姐把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脆弱的不安和无助,双手也轻颤着揪住她的一点衣角。
他深知露出怎样的姿态会引起别人的保护欲。
许青莱果然心软,直接捞过人的手牵着,安抚似的说道:“这里现在是越来越不行了,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以后再不来了。”
指尖触碰到温度的那刻,聂双已经听不进她说什么了。整个人僵硬得像根木头一样,刚才满脑子的小心思马上被一片空白取代,牵着往哪就往哪。
他没有被人牵过手,小时每次全家外出,姐姐们永远有爸爸妈妈牵着,他永远默不作声地跟在最后。一开始他还会羡慕地看着她们,试图融入,不知道被斥责多少遍后,他终于不再奢望,从此只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影子。
但是落单的小孩是很不安全的,村里的人素质低,治安可以说没有,儿童被拐卖是常有的事。
不记得哪一次外出,他依旧沉默地跟随,落在在最后,像朵暗沉的,不被欢迎的乌云。拐子见他长得像个瓷娃娃似的,心想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便起了歹意,一路鬼祟跟踪,伺机抓人。
聂双早就发现身后的异常,他心智早熟,并不怎么害怕,甚至想看看如果自己被抓,父母会不会后悔一直忽视他。
他不动声色地拉长和家人的距离,神情自然将双手插进衣袋中,摸索到日常用来防身的尖锐铁片,心里有了些把握,对接下来要做的事稍稍感到安定。
前面阳光下童稚笑语不断,一片其乐融融,却没人往男孩身上留下一点余光,拐子很快找到机会将人嘴巴紧紧捂住,没露出一点声响,将人往阴影处拖。
人贩子为了一击得手,迅速将人往暗处拖去,手上熏臭气味逼人。
聂双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挟持得越来越远,而父母丝毫察觉不到一点异样,显然根本无人在他身上留下一点心神。
他知道自己在家中一直是多余的存在,从小到大已经记不清几次父母对姐姐们毫不遮掩的偏心。
—就因为他是个男孩。
在封闭落后,保留着以女为贵习俗的佘村,注定只是个赔钱货,平时最多留口饭吃也就是了,将来为女娶夫多换点彩礼钱才是每个佘村男孩的最终归宿。
即使聂双心机再深沉,此时也只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满心委屈与失望让他忍不住想嚎啕大哭,明知道是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还是不甘心。
他猛地爆发,狠戾地将尖锐铁片扎进拐子横在他腋下的手,拐子一时不察,没想到被个不声不响的臭小孩摆了一道,松开禁锢的双手,惨叫了好半会。
“—阿爸!阿娘!呜呜呜!”
聂双大声哭喊,向远处的父母跑去,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引来两人的注意,这才终于发现男孩已落下老远。
他跑到父母身边,止不住的委屈和慌张,张开双手想要母亲的安抚,却被大姐聂青狠狠推开,“走开!你干什么?妈妈只能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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