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爷僵着腰背,一步一挪到那逍遥椅上躺下,闭目养神,自觉惬意,他忽觉裤腿濡湿,猛地惊醒,便见一只小黑狗,正蹲在他脚边拉屎撒尿,气得他喊打喊杀,叫嚷着要扒那小黑狗的皮。
就在这时,轻焉与轻茵一块寻来。轻焉扶住张牙舞爪的三爷,没让他再从逍遥椅上摔下来,轻茵护住吓得吱哇怪叫的小狗,害怕地看一眼怒火中烧的三爷,转向轻焉,可怜巴巴地用眼神企求轻焉替她说情。
轻茵想着父亲本就不喜她养狗,若是知晓这小狗顽皮招惹了三叔,定然是不许她再养着了。她与小狗已有了感情,舍不得与之分离!
三爷气的是狗,不是侄女,见轻茵吓得快哭出来,心也就软了,再听轻焉安抚,气便消了下去,偏着头挥了挥手,让追进院子里的婆子带着轻茵与小狗快走。
这事若就此打住也就罢了,不曾想,没过两日,三爷的腰就要再好了的时候,阮老夫人召集全家上下,一起在正房用晚饭,盘算上个月各房的营收,这事又被提及,差点闹得分家。
大爷为人厚道,不贪暴利,幸而有儿子湘闲帮忙,生意场上倒也没吃亏,赚得的银钱与二爷不分伯仲。二爷是三兄弟中最擅长经商的那个,他的手段一向先考虑多赚,别的都是次要,这一点上,大爷比他远不如,可惜,他没有个像湘闲一样的好儿子,好助力,还偏偏摊上湘云这个傻儿子——
湘云这人耳根子软,听得来往顾客说,以后常常光顾,或是帮他引客,他便给人许多实惠,有时甚至傻里傻气地倒贴,还以为自己大赚了一笔,气得二爷牙咬切齿,手痒难耐,真想一巴掌给他扇去,但他都没真的扇,湘云毕竟是唯一的儿子,他还是舍不得。虽然没有动过手,但二爷气也是真的气。
他寻常不对二夫人发脾气,因为若是那样,两人免不得打闹起来,让阮老夫人知晓了,都得挨训,谁都讨不着好。他憋了一肚子窝囊气,总要找个去处发泄,发泄在下人身上不痛快,便去找他那外室,干那事的时候,还不忘骂儿子两句,惹急了那外室,又搂着她好言好语地哄,央求着她给他生个聪明儿子。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二爷羡慕大爷有个好儿子不假,看到无儿无女的三爷,不免庆幸,自己至少还有个儿子。三爷自始至终埋头苦吃,大爷的谦逊有礼,二爷的有意炫耀,他都不管不顾,横竖他名下的产业,亏钱关门的多,大多已经转给别人经营,每月吃点红利,比不得大房、二房的九牛一毛。
“只说上月,你便又开垮一间铺子,让你与你大哥、二哥学学,别成日里捣鼓那些破烂玩意儿,没好下场!”阮老夫人板着脸数落道。她说的那些破烂玩意儿,自然是三爷的那些机关木头。
轻焉闻言,很是为三爷不平,见他停下夹菜的动作,垂着头脸,似乎隐忍着怒气,已能感到他的委屈,还没等她开口帮腔,三爷竟然扬起笑来,连连点头,直说母亲说得是。
他反抗了许多年,疲了,倦了,如今只剩敷衍,气着了,便将气都憋回肚子里,反正闹过之后,挨一顿骂,还要被大爷、二爷追着教训,傻子才不知悔改,忍一时,可得风平浪静,他自待伤愈出外逍遥,犯不着被扣上不孝子的帽子。
轻焉望着三爷,心中一阵酸楚。她从前只觉三叔没脸没皮,游手好闲,如今才知,他是被折断羽翼的那个,他明明有那样好的手艺,因为不得祖母与已故祖父的准许,只能将那些他最爱的东西锁进暗无天日的库房,她不过表现出一点喜欢,便让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将所有的都摆在她面前。
轻焉真想大声宣布,三叔的手艺能赚钱,可她记着先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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